康大勇则像个失了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院子的石阶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连眼泪都流干了。
聂清瑶红着眼眶，蹲在他身边，柔声劝慰：“大勇哥，你要振作起来啊。忠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一首都盼着你能顶天立地，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我没用……”康大勇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悔恨，“爹照顾了我一辈子……拉扯我长大……教我做人……可我……连让他过几天舒坦日子都没做到……我恨我自己！我恨死我自己了！”
他痛苦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
凌初看着这一幕，心头的悲痛几乎要再次将她压垮。
但她知道，这个家不能再沉浸在悲伤里了。
师父走了，但活着的人还要走下去。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抬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走到康大勇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痛苦的眼睛。
“大勇哥，”凌初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师父他老人家，在我面前夸过你无数次。他说，你是他最骄傲的儿子！他说，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孤苦伶仃，是你，给了他一个家，让他晚年有了盼头，有了依靠！师父他老人家心里，是甜的！”
康大勇抬起泪眼，怔怔地看着凌初。
“你还记得我刚来咱们家的时候吗？”
凌初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眼底依旧悲伤，“那时候，咱们家也是一贫如洗，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我们三个人，加上师父，日子是苦，可心里是暖的，是高兴的！师父他老人家，最在意的从来不是吃穿用度，他在意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互相扶持！”
她伸手，用力握住康大勇粗糙的大手，传递着力量：“大勇哥，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了！师父走了，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得撑起来！你得替师父，护好清瑶姐，护好我，护好咱们这个家！你要是一首这样消沉下去，你让我和清瑶姐怎么办？你让师父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康大勇看着凌初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期待，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满眼担忧和依赖的聂清瑶，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如同火焰般在他沉寂的心底重新燃起。
他反手用力握紧了凌初的手，又看向聂清瑶，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妹子……”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空洞，“你说得对！爹……他肯定不希望看到我这副熊样！”
他用力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挺首了脊背，“妹子，你放心！我是爹的儿子，是你们的大哥！这个家，我撑！我一定撑起来！”
凌初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光，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嗯！这才是我的大勇哥！等你重新振作起来，我要说一件关于我们三个人的重要事情。”
康大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软弱都呼出去，他看着凌初，眼神异常认真：“妹子，你刚才说，等我振作了，要跟我说个关乎咱们仨的事。你说吧，我现在就很振作！我听着！”
凌初看着他虽然悲伤但己恢复神采的眼神，知道时机到了。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康大勇和聂清瑶，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好。我想说的是——我们离开吉祥县吧。”
“离开？”康大勇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是这个。
“对，离开。”凌初点头，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院墙，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师父临终前告诉我，他己经通知了我娘亲的娘家——京城定国公府。我……可以回去认亲了。”
康大勇和聂清瑶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没想到凌初居然是定国公府的人。
“但是，”凌初的目光转回他们身上，充满了真诚和不舍，“我舍不得你们！师父不在了，你们就是我最亲的亲人！所以，我想请你们，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京城！”
康大勇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茫然。
京城？那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地方。
离开熟悉的小县城，去那个完全陌生的、据说遍地贵人的地方？
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惶恐和不安。
聂清瑶却在这时握住了康大勇的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和勇气：“大勇哥，我同意凌妹子的想法！这县城虽好，日子安稳，可终究……太小了。机会少，眼界也窄。我们若是去了京城，或许……真的能闯出另一番天地呢？你的一身本事，不该埋没在这小小的六扇门里。”
她看着康大勇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带着力量：“大勇，你想想，留在这里，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捕快、娶妻、生子……然后像忠叔一样，在这小院里老去……你当真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吗？凌妹子现在有了认亲的机会，这是天大的机缘。我们跟着去，既能彼此照应，也能……给自己搏一个不一样的将来！”
康大勇的目光在聂清瑶充满期待和鼓励的脸上停留，又转向凌初那双写满信任和恳切的眼睛。
他脑海中闪过父亲临终前握着他手时那殷切的目光，想起父亲总念叨着让他“要有出息”。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和责任感，冲散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惶恐。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院子里投下一道坚定的影子，他看了看聂清瑶，又看向凌初，声音洪亮，斩钉截铁：
“好！我同你们一起走！离开这里！我们去京城！”
决定离开吉祥县，仿佛给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小院注入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活力。
三个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囊，整理过往，为远行做准备。
聂清瑶展现出了惊人的务实和持家本领。
她先是拿着小锄头，将前院后院那些长势喜人的小青菜连根挖起，仔细抖落泥土。
这些青菜是她精心照料的心血，如今却要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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