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焚雪残灰
凌晨两点，城郊废旧火葬场的烟囱突然自己点燃，喷出的却并非黑烟，而是大片雪白色的灰絮，像一场倒着下的雪。尚桀把车横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推门下车，雪灰落在他的冲锋衣上，瞬间融化成一粒粒冰凉的瓷珠，顺着拉链滚进领口，贴着皮肤炸开，冷得人首打颤。
“不是骨灰。”夏萤用镊子夹起一粒半融的瓷珠，迎着车灯轻轻一捏，碎成极细的釉粉，“二次烧结骨瓷，温度至少一千三，能把人烧得连DNA都碎片化。”
尚桀抬眼望向烟囱顶端——那里隐约亮着一道幽蓝的火舌，像被冻住的闪电。“107分钟前，局里系统接到匿名报警：‘焚雪残灰，请于烟囱余烬中寻找第107号骨头。’”
“107号？”夏萤微微皱眉，“档案库里最后一个编号停在106——这多出的一根，是谁的？”
两人翻过铁门，鞋底碾过满地冰碴，发出类似碎骨的咔嚓声。主炉体早己废弃，炉门却新刷了银灰色耐高温漆，门把上还残留着人体油脂的余温。尚桀戴上手套，用力一拉——
轰！
炉膛里并没有火，而是一条幽深的螺旋滑梯，内壁镶满反光瓷砖，像被无限延长的口腔。滑梯底部透出暗红的光，仿佛某颗巨大心脏正在缓慢搏动。夏萤拧亮手电，光柱扫过瓷砖接缝，只见每条缝隙里都嵌着细若发丝的金属丝，连接着一枚枚微型热电偶，实时监测温度变化。
“这不是焚尸炉，这是‘骨瓷窑’。”夏萤低声道，“凶手把人体骨骼与瓷土按比例混合，再植入温控芯片，让尸体在燃烧过程中自行‘打印’成器。”
尚桀眯眼，看见滑梯尽头摆着一只尚未脱模的骨瓷花瓶，瓶颈修长，釉色雪白，瓶身却布满类似血管突起的红褐色脉络。最诡异的是，瓶口处隐约浮着一张人脸轮廓，双目紧闭，仿佛在等最后一把火将其彻底唤醒。
“107号骨头，应该就是支撑花瓶的‘龙骨’。”夏萤掏出紫外灯，对准瓶身一扫——釉下显出一行荧光数字：107。
就在这时，炉门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有人按下了倒计时。窑体西周的瓷砖同时亮起猩红脉络，温度数值在热电偶屏幕上飞速攀升：800℃、900℃、1000℃……
“快走！”尚桀一把拽住夏萤，却发现滑梯表面己覆上一层粘稠的瓷化树脂，鞋底被牢牢粘住。树脂迅速固化，像无数透明牙齿咬住他们的脚踝。
夏萤迅速弯腰，用手术刀沿鞋底边缘划出一圈细缝，刀尖挑出一截细如蚕丝的金属线。“这是‘瓷缚线’，一旦完全硬化，能把人封进釉层。”
尚桀抬枪，砰砰两声打断瓷砖下的主线，温度曲线瞬间紊乱，窑炉发出低沉的嗡鸣，像被激怒的巨兽。树脂失去热源，重新软化。两人趁机挣脱，沿着滑梯边缘的检修梯一路攀爬。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炉口时，花瓶内的人脸忽然睁眼，嘴唇开合，发出机械合成的童声——
“倒计时：107秒。请留下你的骨头，换取出口。”
夏萤猛地停住，回头望向花瓶。那张脸，赫然是三年前“骨语”档案中失踪的法医实习生——林零。
“林零的骨骼数据早在失踪当天就被系统注销，怎么可能……”
“有人用107块匿名骨骼重新拼出了她。”尚桀咬牙，“凶手在向我们展示‘完美复制’的最终形态。”
倒计时跳到30秒，窑炉顶部开始喷吐雪灰，温度却反向骤降，釉层表面迅速龟裂，露出里面暗红的骨髓质。夏萤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升温，是降温！凶手要把整只花瓶连同我们一起封进零度瓷壳，做成‘永恒标本’！”
10秒。
尚桀抬枪瞄准热电偶总阀，夏萤却按住他，从证物袋里掏出那粒曾在89号抽屉里融化的骨瓷残片，用力掷向花瓶瓶口。残片与釉层接触的一瞬，发出尖锐的“嘭”声——两种不同配方的骨瓷产生热应力崩裂，整只花瓶在107秒的最后一秒炸成漫天雪灰。
灰絮里，一块焦黑的芯片弹落在夏萤掌心，上面刻着最后一行字：
“107，归零。”
炉门外的雪灰停了，夜空露出黎明前最深的蓝。
尚桀扶住摇摇欲坠的夏萤，低声问：“林零真的回来了吗？”
夏萤握紧芯片，指节泛白：“也许回来的，只是她第107块骨头。”
远处，废旧火葬场的烟囱终于熄灭，却在顶端结出一层雪白的釉壳，像给黑夜刷上了一层永不融化的瓷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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