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对岸看桃花的那天，雾城难得放了晴。白灵把自己的书页熨得平平整整，还偷拿了苏晚的胭脂，在封面上点了两朵小桃花；小灵体缠着玄渊用影子编了个小篮子，说要捡花瓣做香包；林墨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茶水和点心，笑说要当“后勤部长”。
苏晚站在渡灵桥上，看着玄渊的影子托着白灵和小灵体往对岸飘，风拂过发间的玉簪，缠枝纹在阳光下亮得温软。玄渊走到她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尖——解咒后他总爱做这个动作，像在确认“触碰”这件事是真的。
“在想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在想我娘要是在，肯定会说‘早该这样’。”苏晚转头看他，他的银发被阳光照得泛着浅金，眉眼间的冷冽早被暖意融了，“她当年在杂记里画过江对岸的桃花，说粉得像云霞。”
玄渊抬手折了支刚抽芽的柳条，替她别在发间：“那我们替她多看几眼。”
江对岸的桃林比想象中更盛，连片的粉白铺到山脚下，风一吹，花瓣像雪似的落，沾在白灵的书页上，粘在小灵体的篮子里，连林墨的竹篓上都落了好几片。
“这里有座小亭子！”小灵体忽然尖叫，影子篮子晃了晃，花瓣撒了一地。
亭子里有张石桌，桌上竟摆着个半旧的陶壶，壶口还冒着热气——是山灵提前送来的醒神茶。苏晚刚坐下，就见玄渊从袖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银铃铛，正是陈婆婆留下的那枚，只是铃铛上多了根红绳。
“山灵说，陈婆婆的灵体上个月跟着江风来这儿看过桃花，把铃铛落在亭柱上了。”玄渊把红绳系在苏晚腕上，铃铛轻响，像陈婆婆在笑，“她说这铃铛配你。”
苏晚晃了晃手腕，铃铛声混着花瓣落地的轻响，心里暖得发涨。白灵趴在石桌上翻杂记，忽然指着其中一页喊：“苏晚！你娘在这里画了个小像！”
那是母亲画的玄渊，几笔简淡的线条，却把他垂眸护婴的样子画得真切，旁边写着：“影君虽冷，心有软处，如桃林藏雪，待春则融。”
玄渊凑过来看，耳根竟微微泛红，伸手想合上书，却被苏晚按住：“让我看看嘛。”她指尖拂过画像旁的小字，忽然发现纸页边缘有个极淡的墨点，像泪滴，“我娘当时……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走了？”
“她知道，但她不怕。”玄渊的声音很轻，“她总说，守界人的归宿不是坟墓，是自己护着的那片地。你看这桃林，去年还枯着几棵树，今年全活了——是她的净灵血渗在江底，顺着水流过来养了根。”
林墨递过来一杯茶：“我爹说，人活一世，能留下点暖人的东西，就不算白来。苏阿姨留下了你，留下了杂记，还留下了这满林的桃花，够值了。”
小灵体忽然拉了拉苏晚的衣角，指着桃林深处：“姐姐，那里有只小狐狸！”
众人望过去，只见只赤狐蹲在树下，前腿上缠着根细藤，正歪头看他们，眼里没有怕，反而带着点好奇。苏晚刚要起身，玄渊却按住她，自己走了过去——他的影子轻轻绕开细藤，没碰狐狸，只在地上凝出一小碟清水。
赤狐犹豫了下，低头舔了口清水，忽然叼起片最大的桃花瓣，放在玄渊脚边，转身跑进了林子里。
“它在道谢呢！”白灵拍着书页笑，“玄渊你现在是‘招妖体质’了！”
玄渊捡起桃花瓣，走到苏晚面前，轻轻夹在她耳后的柳条上：“是沾了你的光。”
苏晚的脸忽然红了，别开视线时，却看见林墨正看着他们笑，赶紧岔开话题：“林墨，你上次说守界人要重订规矩，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林墨拿出本新订的册子，“删了‘见妖即除’的条，加了‘辨心定罪’，还写了‘人妖共护界缝’——三伯牵头改的，比谁都积极，说要给你娘赔罪。”
白灵凑过去看，忽然指着其中一条喊：“这条好！‘灵体可凭自愿居雾山，守界人不得驱赶’！以后我就能光明正大住雾山小院了！”
小灵体也蹦起来：“那我能去城里看花灯吗？林警官说去年的灯会上有兔子灯！”
“能，但得玄渊陪着。”林墨刮了下它的小鼻子，“你这小不点，丢了都没人认得出。”
笑声落在风里，混着花香，软得像棉花。苏晚靠在玄渊肩上，看白灵教小灵体用花瓣拼字，看林墨在石桌上摆点心，忽然觉得，母亲说的“守界是桥”，其实不只是连接人妖，更是连接孤独的人——她和玄渊，林墨和他爹，陈婆婆和那只没补好的碗，都在这桥上架起了自己的暖。
夕阳西下时，众人往回走。玄渊的影子托着白灵和睡着的小灵体，苏晚腕上的铃铛轻响，林墨哼着雾城的旧调子，手里还拿着那片赤狐送的桃花瓣。
路过渡灵桥时，苏晚忽然停下脚步——桥边新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苏晚玄渊共守”，字是林墨写的，笔锋里带着笑。
“以后每年都来桃花林吧。”苏晚转头看玄渊，眼里落着晚霞，“带着杂记，带着铃铛，带着……我们以后遇到的所有小灵。”
玄渊握住她的手，指尖和她的交缠：“好。每年都来。”
风穿过桥洞，带着江声，像母亲在雾里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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