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天，雾山的泥土泛着的腥气，阿禾背着个旧陶罐跑进灵语堂，陶罐口用布塞着，晃起来能听见“哗啦”的声响。“苏姐姐，这是我太奶奶留下的罐，”她喘着气把陶罐放在供案上，布塞一揭开，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草药的气息漫开来，“昨晚打雷时，罐里忽然响得厉害，像有东西在撞罐壁。”
苏晚刚要伸手碰陶罐，罐口忽然飘出缕土黄的烟，烟里凝出个敦实的小灵体，像块圆滚滚的陶土，往阿禾脚边蹭——是附在陶罐上的灵体，陶罐常年装着雾山的草药，又沾了太奶奶的气息，生了灵。
“是陶灵。”老书灵在铜鼎里哼道，“你太奶奶是雾山的草药婆，当年总用这罐熬药，罐里的药渣积了几十年，才养出这灵。它撞罐壁，是想让你看看罐底的东西。”
阿禾把陶罐倒过来，磕出些干枯的药渣，罐底果然刻着行小字：“赠阿禾，雾山百草，皆可入药，亦可调心。”是太奶奶的笔迹，旁边还画着株小小的艾草，叶片上沾着点淡绿的光。
“太奶奶走前说，这罐里藏着‘安灵方’，能让受惊的小灵体安稳下来。”阿禾红着眼圈，指尖摸着刻字，“她还说等我长大了教我认草药，没来得及……”
陶灵往罐底的刻字跳了跳，又往灵语堂外飘——它飞得稳，像拖着罐底的陶土，最终停在雾山的药田旁，那里有块半露的石碑，刻着“百草坪”三个字，是太奶奶当年立的。
“碑下埋着东西。”玄渊蹲下身，指尖按在石碑边缘，影子钻进泥土里，片刻后卷出个布包，布包上还沾着新鲜的艾草叶。
布包里是本草药谱，纸页泛黄发脆，上面画着雾山的草药，每种草药旁都写着用途：“溪畔菖蒲，可安神；山后艾草，能驱寒；崖边茉莉，善养心”——其中一页画着株从未见过的草，叶片呈心形，旁边写着“牵灵草，聚灵体之散气，需以净灵血引之”，落款是太奶奶的名字。
“这草我见过！”阿禾忽然道，“前几天在药田边发现的，太奶奶说过‘牵灵草长出来，就说明灵体和人处得和睦’。”
陶灵往牵灵草的方向跳了跳，土黄的光落在草叶上，草叶竟轻轻颤动，往苏晚的方向弯——它在等净灵血。苏晚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草叶上，牵灵草忽然爆发出淡绿的光，光里飘出无数细小的灵体，围着陶灵打转，像在感谢它唤醒自己。
“太奶奶当年救过很多受伤的灵体。”老书灵叹道，“有次雾山闹旱灾，灵体们渴得快散了，是她用牵灵草熬了药汤，放在溪畔让灵体喝，才保住了半座山的灵。这陶灵记着她的恩，守着药谱等了这么多年。”
草药谱忽然自动翻开，停在画着茉莉的那页，页边有行小字：“清禾爱茉莉，以花入茶，可解守界人之乏。”旁边还粘着朵干枯的茉莉花，是姥姥当年送的。
“太奶奶和姥姥认识？”苏晚轻声问。
“何止认识，是过命的交情。”老书灵的声音低了些，“当年你姥姥被怨力所伤，是她用牵灵草和净灵血配了药，才救回来的。她说‘守界人护灵，我护守界人’。”
阿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背篓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牵灵草：“这是我按药谱上的法子晒的，太奶奶说‘牵灵草要和人亲近才有力气’，让我天天带在身上。”
陶灵往布包里钻，土黄的光裹着牵灵草，草叶竟慢慢舒展，像重新活了过来。守心灯的暖光落在草药谱上，光里隐约能看见太奶奶和姥姥坐在药田边，太奶奶教姥姥认草药，姥姥帮太奶奶编药篓，两人笑得像两株并肩的茉莉。
幻象散时，阿禾的眼泪掉在陶罐上，罐口的布塞忽然自己跳了回去，里面传来“哗啦”的声响——是陶灵在用药渣拼太奶奶的样子，土黄的药渣堆出个模糊的身影，正往药篓里装艾草。
“它在画太奶奶呢。”苏晚摸着陶罐的纹路，“它知道你想她了。”
林月带着绣娘们来送新绣的药囊时，正赶上陶灵用灵气拼太奶奶的身影。绣娘们拿出青布，往药囊上绣草药，线灵们牵着绿线绣牵灵草，小红则用红线在药囊角绣了朵茉莉，说是“配姥姥和太奶奶的交情”。
张老汉来修陶罐的裂缝，他用碎陶片补好裂缝，陶灵往裂缝上吹了口灵气，碎陶片竟和原罐融在了一起，看不出修补的痕迹。“我婆娘总说，”张老汉摸着陶罐，“老物件修修就好，就像人受了伤，养养就暖了。”
陈砚带着孩子们来认草药，孩子们拿着草药谱在药田边比对，陶灵往每个孩子手里送了片牵灵草叶，叶片上沾着淡绿的光，帮孩子们记住草药的样子。
“太奶奶说‘药是死的，心是活的’。”阿禾看着孩子们认草药的样子，忽然笑了，“以后我要在灵语堂开个‘百草课’，教大家认草药，也教大家怎么和灵体相处。”
陶灵往她掌心跳了跳，土黄的光在她掌心留下个陶罐的印记，像在答应。苏晚把草药谱放在药田的小屋里，陶灵趴在谱子旁，土黄的光与牵灵草的绿光交织，竟在墙上映出完整的药田图景：太奶奶在前面采药，阿禾跟在后面背篓，陶灵滚着陶罐跟在旁边，药香混着笑声，飘得很远。
谷雨时，药田的牵灵草长得郁郁葱葱，阿禾带着孩子们采草制药囊，陶灵帮着分拣草药，土黄的光落在药囊上，让每个药囊都透着淡淡的暖香。苏晚站在药田边，看阿禾教孩子们辨认茉莉，忽然明白太奶奶为何执着于这陶罐——不是罐有多珍贵，是罐里藏着她对草药的敬，对灵体的善，对后人的盼。
就像那些藏在药渣里的暖，不会因岁月尘封而淡，只会借着陶灵的气息，慢慢融进新的药囊里，让每个春天的清晨，都有药香飘进灵语堂，飘进雾城的巷陌，告诉每个闻到香的人：这里的陶罐记着恩，这里的人守着善，这里的灵，从来都在用心守护着这片土地。
(http://www.220book.com/book/U8W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