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眉头瞬间拧紧，眼底的寒霜几乎要凝结成实质。林深？在这个时间点，公司风雨飘摇、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请自来？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他几乎想立刻让王浩把人轰走。但理智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林深不是陈子昂那种只会玩阴招的疯狗，他是条真正的毒蛇，优雅，冷静，一击致命。他选择此刻现身，绝不会只是为了看笑话。
“让他上来。”程野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身体微微后靠，试图摆出一个放松但不容侵犯的姿态，尽管他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如弓。
王浩应了一声，缩回头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程野一个人。窗外的城市灯火无声闪烁，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他下意识地又了一下掌心的戒指，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许薇还在外面协调媒体，他必须独自面对这条毒蛇。
电梯上行的轻微嗡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很快，门外传来不疾不徐、极有韵律的敲门声。
“进。”程野的声音平稳。
门被推开。林深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三件套，一丝褶皱也无，与办公室里弥漫的烟味、焦虑和程野身上的疲惫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手里没拿公文包，只随意拎着一个深色的、看起来质感很好的酒袋。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淡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衬衣的第三颗纽扣，依旧系错了位置，一种刻意为之的“瑕疵”。
“程总，深夜打扰，冒昧了。”林深的声音温和有礼，目光快速扫过略显凌乱的办公室，最后落在程野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又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林总消息灵通，我这点破事，看来是瞒不过你。”程野没起身，也没请他坐，只是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咸不淡，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戒备。
林深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走到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前，优雅地坐下，将那个酒袋随意放在脚边。
“圈子就这么大，顶点资本临时撤资这种重磅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林深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更何况，涉及许薇。我总要多关注几分。”
他轻描淡写地点出许薇的名字，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程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果然，还是为了许薇。
“林总有心了。不过这是‘创核’的事，也是我程野的事，不劳外人费心。”程野的声音冷了几分，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林深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笑容不变，甚至更温和了些：“程总，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商场浮沉，起起落落本是常事。我今晚来，不是来看笑话的，更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程野紧握的拳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诚恳”：“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魄力。白手起家，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容易。被陈子昂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绊住脚，可惜了。”
程野没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不信林深半夜跑来就是为了夸他两句。
林深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顶点资本撤资，TS协议作废，现金流断裂，加上陈子昂的舆论攻势和可能的法律麻烦……程总，你现在面临的，是死局。单靠你，或者加上一个刚刚能下地走路的许薇，破不了的。”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血淋淋的现实，每一个字都敲在程野最脆弱的神经上。
“所以呢？”程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嘲讽，“林总是来指点江山，还是来大发慈悲，准备雪中送炭了？”
“我可以帮你。”林深首视着程野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施舍，是交易。一个能让你，让‘创核科技’活下去，甚至能反杀陈子昂的交易。”
程野的心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哦？林总的条件是什么？让我猜猜，跟许薇有关？”
林深笑了，那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却是冰冷的东西：“程总果然聪明。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创核科技’接下来所有的融资，我必须拥有优先投资权和否决权。第二，我需要你核心芯片项目未来百分之二十的专利共享授权。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而具有压迫感，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离开许薇。彻底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你们的那段过去，该彻底翻篇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林深真的赤裸裸地将条件摆在桌面上时，程野还是感觉到一股狂暴的怒意首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狂跳！
优先投资权！专利共享！还要他离开许薇？！
这哪里是雪中送炭？这分明是趁火打劫！是要吸干“创核”的血，剜走他的心，还要彻底斩断他和许薇之间最后的那点联系！
“林深！”程野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依旧安稳坐着的林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他妈做梦！老子就是公司破产，进去吃牢饭，也绝不会拿许薇当筹码！更不会把兄弟们的心血贱卖给你！给我滚！”
面对程野的暴怒，林深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他缓缓站起身，并不在意程野的身高优势带来的压迫感。
“程野，别那么幼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毒蛇吐信，“感情用事救不了你的公司，更保护不了许薇。你以为你现在有的选吗？看看你窗外，看看你账户，看看你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员工！没有我的资金注入，没有我的人脉帮你压下陈子昂的反扑，你撑不过三天！”
他弯下腰，从脚边的酒袋里，拿出了一瓶没有标签、只剩下小半瓶的琥珀色液体，看起来像是某种私人珍藏的威士忌。又变魔术般拿出两个小巧的玻璃杯。
“砰”地一声轻响，他拔掉了瓶塞。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淡淡烟熏味的酒香瞬间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这是一位苏格兰老朋友送的，最后一点了。”林深自顾自地往两个杯子里各倒了浅浅一点琥珀色的酒液，动作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敌人的办公室里，而是在自己的私人酒廊。“尝尝？或许能让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什么叫现实。”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程野面前的桌面上，自己拿起另一杯，轻轻晃动着，看着酒液挂壁。
“离开许薇，拿到我的投资，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把你的‘创核’做成真正的巨头，把陈子昂踩在脚下。否则……”林深呷了一小口酒，微微眯起眼，享受般地品味了一下，然后看向程野，眼神冰冷而残酷，“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崩塌，然后……一无所有地滚出中州。至于许薇，她最终会明白，谁才是能真正保护她、给她稳定未来的人。你给不了她的，我能。”
威士忌的醇香弥漫在空气中，却带着砒霜般的诱惑。
林深站在那里，举着杯，如同一个优雅的魔鬼，微笑着递出看似救赎、实为毁灭的契约。
程野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杯微微晃动的、琥珀色的毒酒。巨大的愤怒、屈辱、不甘，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冰冷恐惧，在他心中疯狂交织、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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