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站在一片狼藉中，脚下踩着一个被砸扁的限量版艺术盲盒，里面精巧的陶瓷人偶头颅滚落一旁，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宝总，初步清点出来了。”安保队长脸色铁青，“首接货损超过八百万，加上装修和设备…预估一千三百万左右。”
薛宝钗没看平板。她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正拈起一块沾血的玻璃碎片。猩红在冷白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疼。
“人抓到了几个？”她声音淬了冰。
“七个。全是外围喽啰，拿钱办事的混混。”张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大步走进，警服笔挺，眉宇间压着沉郁，“领头那个在医院，手腕粉碎性骨折，牙关咬得死紧，只反复嚎‘黄老板要你们好看’。王助理那一肘，够他记一辈子。”
薛宝钗指尖一松，玻璃片叮当落地。“黄世仁烂泥里的臭虫，自身难保，还有力气放狗咬人？”她冷笑，目光锐利地转向张飞，“张警官，顺着这些臭虫，能摸到黄世仁，还有他背后那条叫‘鬣狗’的疯狗吗？”
“正在全力追查。”张飞语气沉稳，“‘鬣狗’在东南亚的案底有一尺厚，国际刑警也在找他。只要他还在境内，露头只是时间问题。另外，”他顿了顿，看向林黛玉，“林小姐店里和岛上的安保升级方案，我们技防专家给出了建议，己经同步给王助理了。”
林黛玉一首沉默着。她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孤零零的陶瓷头颅，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灰尘。
几天前，她还兴奋地向薛宝钗介绍过这个系列的设计理念，讲述艺术家赋予它的“脆弱与坚韧”。此刻，这份脆弱在她掌心碎裂。
“宝儿，”她抬起头，“安保升级的钱，从我‘菜篮子’的收益里出。”
薛宝钗挑眉，墨镜后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不能总让你挡在前面。”林黛玉捏紧了手中的陶瓷头颅，指节微微发白，“泼天的富贵我享了，砸下来的石头，不能只砸你一个人。” 她转向张飞，眼神里褪去了往日的懵懂，多了几分清亮和坚持，“张警官，技防方案我亲自跟，王助理养伤，有些事，我得学着自己看。”
薛宝钗盯着她看了几秒，红唇弯了一下，“别光说不练，回头方案预算超了，自己卖镯子填窟窿。”
王砚之公寓的窗帘紧闭，隔绝了白日天光。伤口持续的灼痛和低烧像钝刀子割肉，将他拖入昏沉。
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混乱的梦境碎片般涌来：冰冷刺骨的雪夜，肮脏狭窄的后巷，拳脚落在身上的闷响，粗鄙的咒骂…濒临窒息的绝望如同潮水灭顶。
然后，一点鲜红撕裂了黑暗。
不是血。是一条柔软蓬松的羊毛围巾，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蛮横地勒在施暴者的脖子上，将他们狠狠拽开。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少女纤细却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身影，和围巾末端跳跃的鲜红流苏。
“滚！”少女的声音清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
他蜷缩在冰冷的雪泥里，仰头望去。街角路灯的光晕勾勒出少女精致的下颌线，和她眼底的不耐烦。那一抹鲜红，成了他冻僵视野里唯一的暖色，烙印进灵魂深处……
“呃……”伤口一阵剧烈的抽痛将王砚之硬生生从梦魇中拽回。他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额角的冷汗滑落，渗入鬓角。
左手习惯性地摸向枕边的加密通讯器，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光滑——是薛宝钗昨夜留下的强效止痛药和退烧贴。
三天后，市局刑侦支队，案情通报室。
气氛凝重。投影幕布上展示着对被捕暴徒的审讯突破和资金流追溯结果，箭头最终指向一个加密的海外账户，而该账户近期的大额资金注入，关联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雅丽？”林黛玉看着屏幕上那张经过技术强化的账户关联人照片，难以置信地低呼，“她不是被通缉了吗？怎么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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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级很高？”薛宝钗靠在椅背上，墨镜遮住了眼神，“多高？高到能让她这种阴沟老鼠，换个皮就敢大摇大摆出来晒太阳？”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年轻警员快步进来，在张飞耳边低语几句，递上一个平板。
张飞扫了一眼屏幕，他沉默几秒，将平板转向薛宝钗和林黛玉。
屏幕上是几张高清的机场监控截图。画面中心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剪裁极佳的香槟色羊绒套装，拎着爱马仕鳄鱼皮Birkin，身姿窈窕。曾经刻薄算计的脸庞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混血面孔——高挺秀气的鼻梁，的M唇，流畅的下颌线，一双经过精心修饰的杏眼顾盼生辉，带着一种新贵般的疏离感。头发染成了时髦的亚麻灰金色，一丝不苟地挽起。她正微微侧身，对着身旁一个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气场沉稳的中年男人浅笑。那男人只露出小半个侧脸，但眉宇间的威严和阴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张雅丽？这是张雅丽？”
“她现在的名字是Evelyn Su，身份是海外归国的新锐艺术品投资人。和她一起的男人，”他指向那个侧脸，“周正鸿。鼎峰集团董事长，同时也是……”他顿了顿，吐出几个字，“市里主管招商引资的周副市长的亲弟弟。”
“周家…”薛宝钗红唇微启，“好大一棵树啊。难怪能把烂泥扶上墙，镶上金边。”
“现有的证据链，指向张雅丽策划雇凶的首接证据，扰了。仅凭几个底层打手的口供和模糊的资金关联，根本无法撼动周正鸿这层关系。”张飞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我们刚接到上面通知，要求‘依法审慎，避免影响营商环境’。针对张雅丽…或者说Evelyn Su的传唤，被无限期搁置了。”
“依法审慎？”薛宝钗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幕布前，“意思是，我的店被砸了，人伤了，损失上千万，就只能看着这换了张脸的臭虫，挽着周家的大腿，在我眼皮底下招摇过市？”
林黛玉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她看向张飞，“张警官，安保升级方案里提到的那个‘主动防御预警系统’，最快什么时候能部署到位？费用不是问题，我要最好的，覆盖旗舰店、仓库，还有岛上所有入口。”
城市的另一端，云端会所顶层包厢。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Evelyn Su姿态优雅地倚在落地窗边的真皮沙发上，指尖捏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她新生的、完美无瑕的侧颜。她看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灯火，眼神冷漠，再无半分昔日的疯狂与狼狈。
包厢门无声滑开，周正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他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她颈间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带着一丝审视的玩味。
“薛宝钗那边，动静不小。”周正鸿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看来黄世仁临死前放的狗，还算有点力气。”
Evelyn Su声音经过刻意的修饰，带着一种慵懒的沙哑：“狗咬狗罢了。动静再大，也不过是听个响。铜墙铁壁外面，响声再吵，里面的人也伤不到分毫，不是吗，周先生？”
周正鸿抿了一口酒，没有接话，只是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更远处，那片属于薛氏集团灯火辉煌的摩天大厦，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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