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以“教导”为名的、充满了侵占意味的特训，在厉九渊心里留下了一片灼热的焦土。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整个人依旧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应激状态。他将那柄被沈忘尘碰过的长剑扔在角落，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
他坐在床沿，试图调息打坐，想用修炼来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和心中那股说不清的燥乱。
可他失败了。
只要一闭上眼，那近在咫尺的、属于沈忘尘的清冷梅香便会重新将他包裹。那双按在自己肩膀和后腰上的、冰凉却不容抗拒的手，那从身后环抱住自己、手把手握着剑的姿势，那一声声贴在耳畔的、低沉的教导……所有的一切，都像被烧红的烙铁，在他的感官和记忆里，留下了无比清晰的、磨灭不掉的印记。
他的身体，在抗拒，在排斥，却又可耻地……记住了那种被引领、被掌控的感觉。
更让他感到惊惧的是，经过那番“特训”之后，他体内那股桀骜不驯的魔气，竟真的变得比以往“听话”了许多。仿佛被沈忘尘那纯净的仙力梳理过一遍，运转起来愈发顺畅，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这个认知，让厉九渊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沈忘尘，就像一个技艺最高超的驯兽师，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一点点地，磨去他的利爪，卸下他的尖牙，让他的力量，都打上属于“沈忘尘”的烙印。
他正在被这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地改造。
“不……绝不！”
厉九渊猛地睁开眼，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木榻上。他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做点什么，夺回一丝一毫的主动权，哪怕只是搅乱那一池看似平静的死水。
就在他心烦意乱、几乎要被逼疯的时候，一个咋咋乎乎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忘尘殿的死寂。
“小师弟！阿九师弟！我来看你啦！”
人未到，声先至。下一刻，林鸢那张带着乐天派笑容的脸，就从门外探了进来。
他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忘尘殿内那诡异的低气压，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用红布包裹的酒坛，贼兮兮地对厉九渊挤了挤眼。
“当当当当！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林鸢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那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闷响，“这可是我们仙门特供的仙酿，名叫‘醉生梦死’！三百年一开窖，平日里只有各峰峰主才有资格品尝。我可是求了我爹好久，才偷了这么一坛出来，特地给你庆功的！”
厉九渊皱了皱眉，对他的自来熟有些不耐：“庆什么功？”
“当然是庆祝你修为大进啊！”林鸢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师叔祖亲自给你‘特训’了。啧啧，这待遇，整个凌霄仙府独一份！想当年我求他指点我一招，他都懒得看我一眼。小师弟，你现在可是咱们仙门的大红人！”
林鸢的话，像一把盐，精准地撒在了厉九渊的伤口上。
什么修为大进，什么特殊待遇，那分明是羞辱和禁锢！
厉九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林鸢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呃……我说错话了？别生气别生气，来来来，喝酒！这‘醉生梦-死’，号称能解万愁，管你有什么烦心事，一坛子下去，保证你睡得像头死猪，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说着，他豪迈地拍开酒坛的封泥。
一股极其浓郁、霸道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那香味醇厚中带着一丝火辣，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勾走。
厉九渊的目光，落在了那坛酒上。
醉生梦-死……解万愁……
一个大胆的、近乎自毁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如野草般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不是想掌控我吗？不是想把我变成他想要的、温顺听话的样子吗？
那如果……我彻底失控了呢？
如果我醉了，疯了，丑态百出，他还会不会用那种清冷无波的眼神看着我？他那张完美的、冰山般的面具，会不会出现一丝裂痕？
厉九渊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一把从林鸢手中夺过酒坛，仰起头，连碗都懒得用，就这么首接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如同一条火线，从他的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那股强烈的刺激，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疯狂与狠劲。
“哎哎哎！你慢点！”林鸢吓了一跳，想去拦他，“这酒后劲大得很，能把独角妖兽都醉翻，你这么喝会出事的！”
可厉九渊根本不理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着。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从敞开的门口传来。
沈忘尘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他刚刚处理完一些宗门事务，正要来看看厉九渊的情况，没想到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这股霸道的酒气，然后便看到了这不成体统的一幕。
他的眉头，立刻紧紧地蹙了起来。
厉九渊感受到了那道视线，他透过朦胧的坛口边缘，对上了沈忘尘那双冰冷的眸子。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挑衅，喝得更凶，更猛。
这是他的宣战。
一场无声的、用自我放纵来进行的宣战。他在用这种方式，对沈忘尘说：你看，我偏不如你的意，我偏要放浪形骸，偏要弄脏你这片“清净”的忘尘殿。
林鸢看到沈忘尘，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叔祖……我……我就是……带点土特产给小师弟尝尝，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脚底抹油，连滚带爬地溜了。临走前，还用一种“兄弟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同情地看了一眼厉九渊。
整个小屋，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沈忘尘的目光，沉沉地压在厉九渊身上，那眼神里有薄怒，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一坛“醉生梦-死”，很快见了底。
厉九渊扔掉酒坛，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沈忘尘走去。
他的脸上，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平日里那双锐利如狼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汽，显得有些迷离和涣散。
他走到沈忘尘面前，因为醉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沈忘尘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扶他。
厉九渊却一把挥开他的手，自己扶着门框站稳了。他抬起头，咧开嘴，对沈忘尘露出了一个带着酒气的、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笑容。
“师尊……嗝……也想……尝尝吗？”
然而，这句挑衅的话，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话音刚落，那股强撑着的、虚张声势的狠劲，便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瞬间垮了下去。
“醉生梦死”那恐怖的后劲，如同一场海啸，彻底淹没了他所有的神思。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模糊的、晃动的色块。耳边的声音，也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平日里用来对抗一切的防备和桀骜，都在这醇厚的酒力面前，土崩瓦解。
他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发酒疯，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摔东西。
当所有的伪装和理智都褪去后，露出的，反而是最深处、最本能的内核。
他变得异常安静。
那股让他烦躁的、无处不在的恨意消失了。那股让他痛苦的、反复纠缠的记忆也模糊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摇摇欲坠的虚空。
而在这一片虚空中，只有眼前这个高大的、带着清冷梅香的身影，是唯一的、真实的坐标。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只知道，自己好晕，好难受，感觉随时都会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蚀骨魔煞体”而言最致命的孤独感，攫住了他。
他需要……抓住点什么。
抓住那个……唯一真实的东西。
于是，在沈忘尘震惊的目光中，这个刚刚还对他张牙舞爪的少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那双迷离的眼睛，首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恨意和挑衅，只剩下一种孩童般的、茫然的依赖。
然后，厉九渊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执拗的力道，死死地拽住了沈忘尘那雪白的衣角。
力道不大，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那是能将他从溺水的深渊中拉出来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走……”他低下头，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委屈意味的呢喃。
沈忘尘彻底愣住了。
他设想过厉九渊醉酒后的无数种可能。他可能会对自己破口大骂，可能会不管不顾地动手，甚至可能会哭。
他准备好了应对一切的怒火与叛逆。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卸下了所有尖刺的厉九渊，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像一只迷了路，浑身湿透，却又固执地抓着唯一一点温暖不肯放手的幼兽。
那份毫无防备的依赖，那声带着哭腔的呢喃，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精准地，砸在了沈忘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准备，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和一种铺天盖地的、酸涩的心疼。
“……我不走。”沈忘尘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想把自己的衣角抽回来，可那只手抓得死紧，他稍一用力，那孩子便会发出一声更委屈的呜咽，抓得更紧。
“头晕……”厉九渊靠着门框，身体缓缓地向下滑。
沈忘尘最终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有无奈，有纵容，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甘之如饴。
他认输了。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想要将耍赖不动的少年弄回房间。
可他刚一碰到厉九渊的胳膊，那孩子就像找到了更舒服的依靠，整个身体都缠了上来，脑袋还在他胸口处，毫无防备地蹭了蹭。
这个亲昵的、下意识的动作，彻底击溃了沈忘尘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再犹豫，手臂一收，以一种极其稳健的力道，将那个浑身发软、散发着浓郁酒气的少年，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的身体很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温热。
在被抱起的瞬间，厉九渊似乎找到了最安稳的港湾，他不再呢喃，也不再挣扎，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脸深深地埋入了沈忘尘的怀中。
然后，在沈忘尘僵硬的、几乎停止了心跳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眷恋的梦呓。
作者“喜欢超吹的凌云彻”推荐阅读《重生之魔尊洗白手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9A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