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黑色的金属卷轴，在失去了金色锁链的束缚后，便静静地躺在石台之上。它通体冰冷，散发着一股荒古而禁忌的气息，仿佛不是人间的造物，而是一块从九幽深渊中捞出的、记载着原始罪业的铁证。
沈忘尘收回那只还在流血的手，任由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他只是侧过身，对着厉九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里面。”他的声音，因为方才强行破除禁制，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厉九渊心中警铃大作。他死死地盯着沈忘尘，试图从他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阴谋。
可他失败了。
那张脸，依旧是清冷的，淡漠的，仿佛一座覆盖着万年冰雪的山峰，你看得到它的巍峨，却永远无法窥探其内里，究竟是滚烫的岩浆，还是彻骨的寒冰。
在经历了短暂的天人交战后，厉九-渊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他己经走到了这里，己经没有了退路。无论前方是真相还是更深的陷阱，他都必须亲眼去看一看。
他走到石台前，伸出手，触碰到了那卷冰冷的卷轴。
入手的感觉，沉重得可怕。他用尽全力，才将那卷轴缓缓展开。
随着卷轴的展开，一行行用上古妖文写就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文字，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文字仿佛拥有生命，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暴戾与不详的气息，只是看着，就让厉九渊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隐隐作痛。
他强忍着不适，凝神细看。
【天地初开，阴阳分化，万物皆有其两面。然，有异数生于混沌，不入五行，不堕轮回，名曰——蚀骨魔煞体。】
开篇第一句，就让厉九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继续往下看。
【此体质者，乃天生魔胎，于修炼一道，有逆天之资。常人百年之功，其十载可成。然，此乃天道之馈赠，亦是天道最恶毒之诅咒。】
【魔煞体者，其力源于本我，其气发于杀心。每一次修为精进，每一次心绪波动，其体内魔气便会壮大一分。此魔气霸道绝伦，不仅伤敌，更会反噬己身，日积月累，如附骨之疽，侵蚀其经脉，燃烧其神魂。】
【待到功成之日，亦是爆体而亡之时。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此为，定数。】
轰！
厉九渊的脑子，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上面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面镜子，无比清晰地，照出了他自己！
逆天的修炼速度，战斗时那股不受控制的狠厉，还有……在寒潭中，在山洞里，那几次险些让他经脉寸断的灵力暴走！
原来那不是意外。
那是定数。
是他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走向的、自我毁灭的终点。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强者，可到头来，他不过是一个被设定好了结局的、可悲的祭品。
他握着卷轴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捏得发白。他想笑，想大声嘲笑这所谓的天道是何等荒谬，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强迫自己，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态，继续往下看。他想知道，自己这个笑话，究竟有多么完整。
卷轴的后半部分，字体从暗红色，变成了柔和的、带着点点金光的仙家篆文。
【然，天道五十，大衍西九，遁去其一。凡事皆有一线生机。蚀骨魔煞体之克星，亦是其唯一的‘解药’，名曰——九天纯阳根。】
【此根骨者，万载难遇，乃天地至阳至纯之气所钟。其灵力平和浩瀚，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是为天生的仙道圣胎。】
【魔煞体之魔气，于旁人而言，是剧毒。于纯阳根而言，却是……大补之物。纯阳根可为‘容器’，将那无处安放的霸道魔气，尽数吸纳、净化、化为己用。】
【反之，纯阳根虽为仙道圣胎，却因其至纯至净，有违‘孤阳不生’之天理。若无魔煞之气调和，其道心会日益枯萎，修为将永世停滞于巅峰，再难寸进，首至灵力枯竭，身化顽石。此亦为，定数。】
【故，二者，互为炉鼎，互为枷锁，生死相系，共生成存。离则两败俱伤，合则……】
卷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最后那个“合则”之后，似乎还有文字，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人为地抹去了。
但厉九渊己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他全都明白了。
蚀骨魔煞体……九天纯阳根……
一个需要依靠对方来压制体内会杀死自己的力量。
一个需要依靠对方来突破修为的瓶颈，避免道心枯萎。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的沈忘尘。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并迅速地，将他之前所有的困惑、作者“喜欢超吹的凌云彻”推荐阅读《重生之魔尊洗白手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所有的感动、所有的挣扎，都撕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沈忘尘为什么会收他这个“废物”为徒。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忘尘会屡次三番地，用自己的灵力为他“疗伤”。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场手把手的“特训”，会让自己的魔气变得如此“听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忘-尘会在长老会，说出那句霸道无比的“我的人”。
原来，这一切，都和感情无关。
这根本不是什么偏爱，什么守护。
这只是一场赤裸裸的、建立在生死利害之上的、彻头彻尾的——互相利用！
他厉九渊，是沈忘尘的“解药”，是能让他道心圆满、修为再进一步的“大补之物”。
而沈忘尘，则是他厉九渊的“容器”，是能让他不至于爆体而亡的“活命工具”。
所以，他对他“好”，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像一个农夫，需要时时看顾自己田里那棵唯一的、能救自己命的药草，既要防止它长得太野，又要防止它被人拔去。
所以，他宣示“主权”，不是因为占有欲，只是在警告所有人，这件独一无二的“工具”，归我所有，谁也别想染指。
这个认知，比相信沈忘尘恨他入骨，还要让他感到痛苦。
恨，至少是一种激烈的情感。
而现在他所看到的，却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利害关系。
他之前所有的心动，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他所以为的那些与众不同，那些暧昧拉扯，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对方从始至终，都清醒得可怕，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大道”。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无边愤怒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厉九渊。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然后，扔进了万载寒冰之中，冻得僵硬，冻得生疼。
他缓缓地，将那卷金属卷轴，重新卷了起来。
“咔哒，咔哒。”
金属摩擦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密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那个让他看清了“真相”的男人。
他的步伐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沈忘尘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个少年朝自己走来，看着他眼中那由震惊、到明悟、再到最后那片死灰般的冰冷与嘲讽。
他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让他想的。
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利用”他，总好过让他知道，自己爱他。
前者，会让他充满斗志，充满恨意，会为了“反抗”而努力活下去。
后者，只会将他重新推向那个万劫不复的、名为“感情”的深渊。
厉九渊走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近在咫尺。
厉九渊抬起头，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的冰寒与自嘲。
“所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从你第一眼在仙门大选上看到我，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体质，是不是？”
沈忘尘看着他，没有说话。
“所以，你收我为徒，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天赋，只是因为，你需要我，对不对？”
沈忘尘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所以，你为我疗伤，为我出头，甚至不惜对抗长老会，都只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药’，是吗？！”
厉九渊的声音，陡然拔高，最后那个“吗”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沈忘尘胸口的衣襟，将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尊，狠狠地，抵在了身后的巨大书架之上！
“轰”的一声闷响，古老的书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无数的灰尘簌簌落下。
厉九渊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让他又爱又恨的脸，一字一顿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沈忘尘，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是不是！”
密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沈忘尘被他抵在冰冷的书架上，背部硌得生疼。他能感受到少年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身体，能看到他眼中那几乎要将自己吞噬的恨意与痛苦。
他的心，也跟着一寸寸地，被凌迟。
但他不能解释。
一个字，都不能。
他迎着厉九渊那绝望的目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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