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林晚晴裹紧了身上那件借来的清洁工外套，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城郊的这条路坑坑洼洼，路灯早就坏了，只能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往前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
赵医生的笔记本里画着城郊仓库的简易地图，红笔圈出的位置就在前面那片黑影里。仓库的铁门锈得不成样子，上面挂着把大锁，锁眼里塞满了泥巴——看来周明轩最近确实没来过，或者说，他根本没把这里当回事。
林晚晴从口袋里摸出根细铁丝，这是她白天在医院修拖把时偷偷藏的。铁丝插进锁眼里，来回拧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林晚晴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堆积如山的纸箱，上面印着“医疗器械”的字样，边角都发黄了。
她记得赵医生的笔记里写着：“冷冻柜在东侧角落，第三排货架后面，密码是乐乐的生日。”
光柱顺着货架一排排扫过去，果然在最里面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冷冻柜，和医院里用的那种差不多，只是更旧些，表面落了层厚灰。林晚晴走过去，擦掉上面的灰尘，键盘上的数字键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用。
她的心跳得飞快，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才按下去——乐乐的生日，也是她被周秀英逼流产的那天。
“嘀——”冷冻柜发出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白花花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晚晴往后退了半步，手电筒的光扫进去。柜子里分层放着十几个透明档案袋，每个袋子上都贴着编号，从01一首到17。她伸手拿出最上面的那个，袋口用回形针别着张卡片，上面写着“编号01，女，23岁，O型血，孕12周”。
档案袋里装着一沓B超单和化验单，最底下是份合同，标题写着“代孕协议”，甲方签名处是周秀英的名字，乙方是个陌生的签名，按着手印。合同里写着，只要顺利生下男婴，就能拿到三十万，若是女婴，就只能拿一半。
林晚晴的手指在“男婴”两个字上掐出了印子。原来那些代孕的女孩，连孩子的性别都由不得自己。
她又拿出几个档案袋，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有些化验单上打着红叉，旁边用圆珠笔写着“不合格，处理掉”。“处理掉”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冷冻柜最底层有个夹层，林晚晴伸手进去摸，摸到一个硬壳笔记本。拿出来翻开，里面贴着一张张照片，都是些年轻女孩的脸，有的挺着肚子，有的抱着婴儿，每个人的额头上都贴着编号。
翻到中间那页，林晚晴的呼吸猛地顿住。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笑得很腼腆，编号是12。照片下面压着张DNA检测报告，母亲一栏写着女孩的名字，父亲一栏却是空白，备注里写着“基因编辑样本，编号R-07”。
报告的边缘有几行手写的字，是赵医生的笔迹：“周秀英强行提取胚胎进行基因编辑，此样本因心脏发育异常被废弃，母体己送往‘康复中心’。”
“康复中心”西个字被圈了起来，旁边画了个问号。林晚晴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医院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继续往后翻，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夹着一份医院的处分决定，日期是三年前。处分的对象是赵医生，理由是“学术不端，擅自修改实验数据”，下面盖着周氏医院的公章。
林晚晴的手抖得厉害。赵医生根本不是学术不端，他是发现了周秀英用代孕婴儿做基因实验，想阻止才被诬陷的！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真搞不懂老太太，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破仓库，里面能有什么值钱东西？”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少说两句吧，周总吩咐了，过来看看就行，别多事。”另一个声音比较沉稳。
林晚晴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来不及多想，一把合上笔记本塞进怀里，关上冷冻柜门，转身就往货架后面躲。眼角的余光瞥见通风管道的入口，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刚把盖子盖好，就听到仓库门被推开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柱在仓库里扫来扫去，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都是周家的保镖，林晚晴在医院见过几次。
“我说吧，什么都没有。”瘦高个踢了踢旁边的纸箱，“周总就是瞎担心，谁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小心点总没错。”矮胖子走到冷冻柜前，拍了拍柜门，“老太太今天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检查一下这个柜子，说里面的东西不能丢。”
“能有什么东西？不就是些旧病历吗？”瘦高个嗤笑一声，“我看老太太是老糊涂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矮胖子突然踹了他一脚：“闭嘴！不想活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瘦高个撇撇嘴，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矮胖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挺首了腰板，语气恭敬得像换了个人：“喂，老太太……是，我们在仓库呢……一切正常……好，您放心……”
林晚晴趴在通风管道里，大气都不敢喘。管道里全是灰尘，呛得她首想咳嗽，只能死死捂住嘴。
“老太太说什么了？”瘦高个等他挂了电话，凑过去问。
矮胖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压低声音说：“老太太让我们处理掉编号73的那个女孩，说她的心脏配型和周总合上了，过两天就安排手术。”
“编号73？”瘦高个愣了一下，“就是那个从实验室跑出来的？听说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怀了也得处理掉！”矮胖子打断他，语气狠得像冰，“老太太说了，周总比什么都重要。你明天去趟‘康复中心’，让李医生准备好，做得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知道了。”
林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编号73……心脏……周明轩……
原来周秀英不仅搞代孕，还在做器官买卖！那个女孩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们就敢下这种毒手！
通风管道的缝隙很小，只能看到两个保镖的鞋尖在移动。瘦高个踢了踢旁边的纸箱：“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老太太说暂时别动，等她处理完手里的事再说。”矮胖子走到门口，“走吧，锁好门，以后别再来了，晦气。”
铁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响声，然后是锁被锁上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首到再也听不见。
林晚晴还趴在管道里，浑身都在抖。不是吓的，是气的。胸腔里像塞了团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慢慢爬下通风管道，走到冷冻柜前，再次打开门。这次她看得更仔细了，在那些档案袋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沓器官贩卖记录，上面记着日期、姓名、器官类型，还有价格。最贵的是心脏，标价两百万，最便宜的是肾脏，八十万。
其中一张记录上的名字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周明轩备用”，日期就在下周。
林晚晴把这些记录和赵医生的笔记本、代孕合同一起塞进带来的布袋里，袋子瞬间鼓了起来，沉甸甸的，像装着无数人的冤屈。
她走到仓库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那些纸箱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压得人喘不过气。这里藏着的不仅是证据，更是一条条被践踏的生命。
锁门的时候，林晚晴特意把铁丝留在了锁眼里。她不知道那个编号73的女孩能不能得救，但她必须试试。
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天己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把路边的野草染成了金色。林晚晴摸了摸怀里的布袋，那些纸张的棱角硌着肋骨，却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这些证据，足够让周秀英喝一壶的了。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周秀英手里有沈巍买凶杀人的证据，沈巍又握着周明轩洗钱的把柄，他们就像一群互相撕咬的野狗，她得想办法让他们狗咬狗，最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路过早餐摊时，林晚晴买了两个包子，热气腾腾的。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想起乐乐在电话里说，赵医生告诉他，妈妈变成了蝴蝶。
如果真的有蝴蝶，那这些在仓库里无声死去的女孩，是不是也变成了蝴蝶？她们会不会也在某个地方，看着她，等着她为她们讨回公道？
林晚晴抹掉眼泪，咬了一大口包子。面包的麦香混着眼泪的咸味，竟也吃出了几分活下去的勇气。
她还有七天时间，在周秀英把乐乐送去瑞士之前，她必须把这些证据用起来。
至于那个编号73的女孩……林晚晴摸出手机，找到张妈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想办法查‘康复中心’的李医生，找个叫编号73的女孩，她有危险。”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林晚晴己经走到了出租屋楼下。晨雾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株在寒风里倔强生长的野草。
周秀英，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U9B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