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给最后一个小病人贴好退烧贴时，窗外的梧桐叶己经落满了台阶。乐乐背着小书包冲进诊所，校服上沾着点泥巴，举着张画纸大喊：“妈妈！我画了诊所的全家福！”
画纸上，穿白大褂的她站在中间，陈景明举着听诊器，林晚星抱着药箱，乐乐自己则骑在一个巨大的注射器上——那是他眼里最厉害的“武器”。林晚晴笑着接过画，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刺，像摸到了时光的棱角。
“陈叔叔说今晚吃火锅。”乐乐扒着她的白大褂，小鼻子嗅了嗅，“林阿姨炖的排骨汤好香。”
“先去洗手。”林晚晴捏了捏他的脸蛋，转身时看到林晚星端着消毒盘从处置室出来，粉色护士服的袖口沾着点碘伏。这半年来，她己经从那个眼神躲闪的女孩，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护士，只是遇到哭闹的孩子，还是会下意识地攥紧衣角。
“3床的小宇该换药了。”林晚星的声音还有点怯，“他妈妈刚才问，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跑跳了。”
林晚晴的心沉了沉。小宇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父母带他辗转了好几家医院，最后抱着试试的心态来这里。昨天检查时，她发现孩子的心脏瓣膜上有个奇怪的钙化点，形状和赵医生日记里描述的“基因编辑痕迹”一模一样。
“我去看看。”林晚晴摘下听诊器，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什么狗屁诊所！我看就是骗钱的！”男人的吼声震得窗户嗡嗡响，“我儿子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拆了你这破地方！”
林晚晴推门进去，看到小宇的爸爸正揪着陈景明的衣领，女人抱着哭闹的孩子，眼圈通红。陈景明的白大褂被扯得歪了，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们只是建议做进一步检查，并没有说孩子……”
“别跟我来这套！”男人一拳砸在墙上，水泥灰簌簌往下掉，“周明轩的律师都跟我说了，你们这诊所就是用病人做实验！你老婆林晚晴，当年在周家就是个搞基因的怪物！”
周明轩的律师？林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在监狱里苟延残喘的男人，竟然还在背后搞鬼。她上前一步，将陈景明拉到身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周明轩说的话，你也信？”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冷静。林晚晴拿出小宇的检查报告，指着那个钙化点：“这个痕迹，是三年前周氏集团旗下医院给孩子做检查时留下的。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玫瑰计划的研究员之一。”
她翻开报告后面的附件，是李警官帮忙调取的就诊记录，上面的医生签名赫然是己经落网的高志远。男人的脸色一点点发白，抓着衣领的手也松了。
“我知道你们怕。”林晚晴的声音放软了些，蹲下身看着怀里的小宇，“但我向你们保证，在这里，只有医生和病人。如果你们信我，就去做个基因测序，费用我来出。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走，我分文不收。”
女人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突然哭出声：“我们信你。周明轩的律师说，只要我们闹大，就给我们二十万……我们也是没办法，孩子的手术费太高了……”
林晚晴的拳头在白大褂口袋里攥得死紧。周明轩就是这样，用最卑劣的手段，把受害者变成他的武器。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张银行卡：“这里面有十万，先拿去交住院费。剩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男人看着那张卡，又看看林晚晴眼底的坦荡，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处理完这事，天色己经擦黑。陈景明帮林晚晴揉着发酸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疲惫：“李警官刚才说，周明轩在监狱里联系了不少当年的受害者家属，好像在策划什么。”
“他是想鱼死网破。”林晚晴望着窗外的路灯，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总怕别人忘了他。”
“那我们……”
“兵来将挡。”林晚晴转身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明天我带小宇去做基因测序。你帮我查一下，最近还有没有类似症状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林晚晴带着小宇去了市医院。基因测序室的张教授看到她，推了推眼镜：“你就是林晚晴？赵医生生前总提起你，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跳：“您认识赵医生？”
“何止认识。”张教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我们是同学。他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基因序列异常，才被周老头盯上的。”
笔记本里画满了复杂的基因图谱，其中一张和小宇的钙化点完全吻合，旁边写着一行字：“玫瑰计划的副作用，十年后显现。”
林晚晴的呼吸瞬间停滞。十年后显现？也就是说，像小宇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赵医生当年偷偷保存了一份受害者名单。”张教授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在他给你的那台旧电脑里，加密密码是你的生日。”
林晚晴冲出测序室时，手机响了，是林晚星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诊所被人砸了……他们说我们是骗子，还说……还说我是克隆人，不配当护士……”
林晚晴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转身往诊所赶，车窗外的街景模糊成一片。周明轩不仅想毁掉她，还要毁掉林晚星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生。
诊所门口一片狼藉，药柜被推倒，病历散落一地。林晚星蹲在地上捡着被撕碎的处方单，眼泪掉在上面晕开墨迹。乐乐把她护在身后，小小的身子挡着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嘴里喊着：“不准你们欺负林阿姨！”
“都给我住手！”林晚晴的声音在混乱中炸开。她走到人群中间，举起手里的基因图谱，“你们当中，有谁的孩子在三年前去过周氏医院做过基因检测？如果有，现在就跟我来，我免费给孩子做检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大妈颤巍巍地举起手：“我孙子……当年周秀英说免费体检，我们就去了……”
“我女儿也是！”
“还有我侄子！”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恐惧。林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警官的电话：“李警官，我需要你的帮助，有很多孩子可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林晚晴，别演戏了。”
周明轩的律师站在人群外，手里拿着个扩音器：“大家别信她！她就是周秀英的私生女，是玫瑰计划的参与者！小宇的病，就是她搞出来的！”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愤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林晚晴。林晚星突然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声音虽然发抖却异常坚定：“我也是克隆人！但我们没有害人！是周明轩他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实验编号：“我就是证据。是姐姐救了我，让我能像人一样活着！”
就在这时，陈景明带着警察赶来，身后跟着张教授和拿着检测报告的护士。“小宇的基因报告出来了！”陈景明举起报告，“上面清楚地显示，异常基因来自周氏集团的实验！”
律师还想狡辩，却被冲上来的受害者家属围住。“把他抓起来！”“肯定是他搞的鬼！”愤怒的声讨声淹没了他的尖叫。
林晚晴走到林晚星身边，轻轻抱住她发抖的身子：“谢谢你。”
“是你教会我的。”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哽咽，“要勇敢。”
夕阳西下时，诊所被打扫干净。林晚晴看着重新摆好的药柜，心里百感交集。这场战斗，远比她想象的更漫长。但当她看到乐乐给林晚星贴创可贴，陈景明在厨房给小宇煮面条，张教授在角落里和李警官讨论基因报告时，突然觉得充满了力量。
“张教授说，这种基因异常是可以治疗的。”陈景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就是需要时间和资金。”
“资金我来想办法。”林晚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周氏集团的赔偿款下来了，我打算用这笔钱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这些孩子。”
“我帮你。”陈景明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还有林晚星，她说想学习基因测序，以后帮你一起研究。”
林晚晴笑了，眼眶却热得发烫。她想起母亲墓前的玫瑰，想起赵医生日记里的希望，想起废墟里乐乐的歌声。原来救赎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那些伸出的手，那些温暖的拥抱，那些不放弃的勇气，共同织成了对抗黑暗的光。
“妈妈，明天还会有人来砸诊所吗？”乐乐抱着奥特曼玩偶，趴在她腿上问，小脸上满是担忧。
“不会了。”林晚晴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却有力，“因为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深夜的诊所里，林晚晴打开赵医生的旧电脑，输入自己的生日。加密文件夹弹开的瞬间，她的呼吸顿了顿——里面不仅有受害者名单，还有一份赵医生未完成的研究报告，标题是“基因修复方案”。
报告的最后一页，贴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是在孤儿院拍的，笑得缺了颗门牙。赵医生在旁边写着：“晚晴，等你看到这个，就是光明到来的时候。”
林晚晴的眼泪掉在键盘上，晕开了墨迹。她知道，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那些散落的基因图谱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林晚晴握紧鼠标，开始续写那份未完成的报告。她要让那些被阴影笼罩的孩子，都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曙光。
而这份以爱为名的治愈，或许才是对那些罪恶，最彻底的千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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