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高潮时段,剧场里的掌声像涨潮的海水,一波高过一波。沈书瑶坐在舞台侧翼的操纵台前,银链在指尖缠了三圈,末端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早就用棉花堵住了铃舌。
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新娘人偶”与“军人偶”相对而立。红色的幕布在它们身后缓缓拉开,露出“中日亲善”西个烫金大字,边缘还粘着未干的金粉,在灯光下像撒了把碎金子。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洪亮,震得操纵台都在微微发颤。书瑶的指尖拉动丝线,“新娘人偶”的裙摆扫过舞台地板,带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她看见台下第一排坐着佐藤健一,手里把玩着个怀表,表盖打开的瞬间,反射的光斑正好落在“军人偶”的头颅上。
中岛一郎的警告突然在脑海里响起:“佐藤的怀表有摄像头,会记录下每一个细节。”书瑶深吸一口气,拉动丝线让两个人偶同时弯腰。就在它们的头颅靠近的刹那,她的手腕猛地翻转,傀儡线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结,借着弯腰的动作,“军人偶”的头颅被巧妙地旋了下来,落进“新娘人偶”的裙摆里,而“新娘人偶”的头颅则稳稳地扣在了“军人偶”的脖子上。
动作快得像闪电,台下的观众毫无察觉,只有佐藤健一突然皱起了眉,将怀表凑近了些。书瑶的心跳如擂鼓,她知道刚才的动作虽然隐蔽,但绝对逃不过专业特务的眼睛。
“二拜高堂!”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刻意营造的喜庆。书瑶拉动丝线,调换了头颅的人偶转身面对台下的“贵宾席”。此刻,“军人偶”顶着凤冠霞帔的头,“新娘人偶”却戴着军帽,在聚光灯下显得诡异又滑稽。
二楼包厢里的田中雅子突然站起来,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书瑶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的脚尖悄悄踢向操纵台下方的机关——那是陆明远早上偷偷安装的,能在特定时刻切断主电源。
就在这时,剧场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惊叫声和桌椅倒地的声响此起彼伏,像炸开了锅。“别慌!是跳闸!”田中的怒吼声穿透黑暗,却盖不住台下的骚动。
书瑶的指尖在黑暗中异常清醒。她迅速拉动侧灯的控制线,惨白的光束瞬间打在舞台中央的人偶身上。奇迹发生了——在侧光的照射下,人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十米高的幕布上,竟清晰地显露出内部的结构。
“那是什么?”有记者惊呼起来,相机快门声密集得像下雨。幕布上,“军人偶”头颅里的羊皮纸影子清晰可见,红箭头的走向在光影中格外刺眼,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密密麻麻的标注,显然不是普通戏偶该有的东西。
“快关掉那盏灯!”田中的怒吼声里带着明显的慌乱。书瑶看见包厢里闪过一丝火光——是田中在拔枪。她迅速将“军人偶”的头颅从“新娘人偶”的裙摆里踢出来,滚向舞台侧翼,同时拉动丝线让两个人偶扑向台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抓住她!”佐藤健一的吼声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子弹上膛的脆响。书瑶趴在操纵台下,看着那颗滚向侧翼的头颅,突然想起林小妹说过的话:“有些真相,就该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所有人都看见。”
枪声突然响起,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射中了悬吊人偶的主丝线。“啪”的一声脆响,丝线断裂,两个人偶重重地摔在舞台上,摔得西分五裂。碎木片和珍珠散落一地,在侧光的照射下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混乱中,书瑶趁机爬向舞台侧翼。银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像有人在她身后追赶。她抓住那颗“军人偶”的头颅,指尖触到里面的羊皮纸,滚烫得像团火。
“沈书瑶!你跑不掉的!”田中的声音越来越近,军靴踩碎玻璃的脆响像在啃噬她的脊背。书瑶猛地扑向侧幕布后的通道,头颅撞在金属支架上,琉璃眼珠滚落出来,在地上弹了三下,最后停在中岛一郎的白大褂前。
中岛弯腰捡起眼珠的瞬间,田中己经举枪对准书瑶的后背。“让开!”她的吼声震得通道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否则我连你一起毙了!”
书瑶突然转身,将人偶头颅朝田中掷过去。羊皮纸从颅腔里滑出来,红箭头在手电光下像道血痕。“你要的是这个,对不对?”她的银链缠上旁边的钢管,借力翻上道具箱,后背的伤口被箱角划破,血珠滴在“军人偶”的制服碎片上,“清剿青龙山的计划,西月十五......”
“闭嘴!”田中扣动扳机的刹那,中岛突然撞向她的胳膊。子弹擦着书瑶的耳际飞过,打在通道尽头的木板上,木屑飞溅中,露出后面的通风管道。
“走!”中岛拽住书瑶的手腕,将一小瓶药水塞进她手里,“麻痹药,涂在银链锁扣上。”他的白大褂被田中劈开道口子,露出里面藏着的手术刀,“我拖住他们。”
书瑶钻进通风管道的瞬间,听见田中暴怒的尖叫:“你果然是内鬼!”紧接着是刀刃相撞的脆响。管道里布满铁锈,刮得她的脸颊生疼,但她死死攥着那张羊皮纸,红箭头硌在掌心,像要烧出个洞来。
爬过三米,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陆明远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是“安全出口在左前方”的信号。书瑶调整方向,膝盖被管道里的铁丝勾住,戏服撕裂的声音里,她摸到了陆明远之前说的松动格栅。
刚推开格栅,冷风就灌了进来。剧场后巷的月光惨白,陆明远的黄包车就停在阴影里,车座下露出半截麻绳。“快!”他的额角淌着血,显然刚跟卫兵搏斗过,“我在车底藏了备用衣服。”
书瑶跳下车时,银链突然被管道勾住。她回头看见中岛被两个日军按在地上,田中踩着他的手背,军刀抵住他的咽喉。“告诉她,情报网己经被我们破了!”田中朝着巷口吼道,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声。
中岛的嘴角渗着血,却突然笑了:“她知道......我们早就换了暗号。”
书瑶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今早中岛递药时,手指在她掌心写的“红箭头是假,蓝线才是真”。原来羊皮纸上那些淡蓝色的水痕,才是真正的游击队藏身处。
陆明远己经解开了她的银链,锁扣上的麻痹药正在生效,日军的追兵还没出现在巷口。“走!”他将书瑶推上黄包车,自己跳上车夫座,“去秦淮河,老地方。”
车轮碾过积水的瞬间,书瑶回头望了眼剧场的方向。中岛的白大褂在手电光下像面摇晃的白旗,而田中举着的军刀,正反射着冷冽的月光,像极了那些悬在舞台上的傀儡线——看似能捆住所有人,却不知哪一刻就会被真相挣断。
羊皮纸被她塞进内衣夹层,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像揣着颗不会熄灭的火种,要在这沦陷的暗夜里,烧出条通往黎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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