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道具走廊像条被踩扁的蛇，在剧场深处蜿蜒。沈书瑶抱着半个人偶残躯狂奔，破碎的木屑从指缝漏下，混着她后背渗出的血珠，在地上拖出道暗红的轨迹。戏服被武士刀划开的裂口灌进冷风，像有无数根冰针在刺她的血肉。
“抓住那个女人！”日军的嘶吼从身后追来，军靴踩碎瓷器的脆响震得走廊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书瑶猛地拐进堆满戏服的储藏室，人偶残躯上的琉璃眼珠突然滚落在地，在镜阵里撞出细碎的光——二十面穿衣镜映出二十个她奔逃的影子，每个影子的后背都拖着道血痕。
她抓起件缀满亮片的戏袍罩在身上，亮片扎进伤口的瞬间，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金属碰撞声。中岛一郎的白大褂闪过镜阵，他手里的手术刀正抵着个日军的咽喉：“往这边追！她跑不远！”他故意将追兵引向反方向，袖口的听诊器垂落时，在镜面上划出道颤巍巍的弧线。
书瑶趁机冲出储藏室，迎面撞上堆成山的道具箱。“哗啦”一声巨响，纸糊的城墙、木制的花轿全塌了下来，将她埋在底下。黑暗中，她摸到只断手——是“军人偶”的右臂，合金食指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
“沈小姐！”中岛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带着刻意放大的焦急，“快从西侧楼梯跑！”紧接着是肉体撞击的闷响，显然他正与人搏斗。书瑶咬开人偶断手的关节，里面藏着卷更细的羊皮纸，比之前的地图小了一半，边缘还沾着点杏仁味的粉末——是中岛特制的显影剂，遇血才能显现完整内容。
她用牙齿咬开左手银链的锁扣，麻痹药己经生效，锁芯在齿间发出细碎的断裂声。刚从道具堆里爬出来，头顶突然劈下道寒光。书瑶下意识地偏头，武士刀擦着她的耳廓钉进木箱，刀刃上的血珠溅在她的脸颊上，温热得像未干的眼泪。
“找到她了！”持刀的日军狞笑着拔刀，书瑶突然将人偶残躯掷过去，趁对方躲闪的瞬间钻进旁边的管道间。这里堆满废弃的水管，锈迹斑斑的管壁上还留着弹孔——是1937年南京沦陷时留下的，此刻却成了她的避难所。
管道间的木门被踹开时，书瑶正往通风口爬。日军的刺刀刺穿门板，离她的脚踝只有寸许。她抓住通风栅格的瞬间，听见中岛在外面喊：“火！着火了！快救火啊！”紧接着是煤油泼洒的声音，火光迅速从门缝钻进来，在管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混蛋！”田中的怒吼声里带着灼烧的焦糊味，“你居然敢放火！”书瑶攀着通风管的铁梯往上爬，每级台阶都在摇晃，铁锈簌簌落在她的脖颈里。透过栅格的缝隙，她看见中岛将田中撞进道具架，和服下摆被火星点燃，像朵盛开的血色樱花。
金陵密纹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金陵密纹最新章节随便看！“她在通风管里！”田中的枪声震得铁梯嗡嗡作响，子弹穿透管壁，在书瑶耳边炸开。她猛地抓住根垂下的绳索，是陆明远！绳结处缠着块染血的棉布，能闻到熟悉的桐油味——是他们小时候爬树时常用的那种，能让绳索更防滑。
“快上来！”陆明远的声音从管道上方传来，带着喘息。书瑶抓住绳索的瞬间，指尖被勒得生疼——绳索的缠绕处渗出鲜血，陆明远的手掌显然被磨破了，血顺着绳股往下淌，在她的手背上积成小小的血珠。
“你的手......”
“别废话！”陆明远的吼声里混着枪声，“他们快到了！”书瑶咬着牙往上爬，绳索勒进掌心的血痕里，与陆明远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快到管口时，她看见陆明远悬在半空，双腿勾着横梁，左手还在流血，右手却死死攥着把驳壳枪，正对着下面射击。
“跳！”陆明远朝她伸出手，掌心的皮肉翻卷着，露出里面的白骨。书瑶纵身跃起的瞬间，听见管道下方传来中岛的惨叫，紧接着是田中的狂笑：“把他拖去实验室！让他尝尝自己发明的药剂！”
陆明远拽着她钻进更粗的主通风管，这里能容两人并排爬行。“中岛他......”书瑶的声音发颤，血腥味和煤烟味呛得她首咳嗽。
“他是故意的。”陆明远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了个“火”字，“他说过，煤油灯爆炸能毁掉所有监听设备。”他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里面是几个热馒头，“快吃点，我们得尽快把地图送出去。”
书瑶咬着馒头，尝到自己的血腥味。通风管外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还有日军的喊叫：“封锁所有出口！她跑不远！”她摸出那卷细羊皮纸，用指尖的血涂抹，显影剂遇血后，上面的蓝线逐渐清晰——是条通往青龙山的秘密水道，标注着“西月初十，水涨三尺”。
“还有五天。”陆明远看着地图，突然扯下自己的腰带，将书瑶的伤口紧紧缠住，“我们今夜就动身。”他的腰带扣是个铜制的梅花扣，是书瑶小时候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却被血浸得发黑。
通风管的出口在剧场的钟楼里。陆明远撬开栅格的瞬间，月光涌了进来，照亮了满地的人偶碎片。书瑶认出其中有“新娘人偶”的凤冠，珍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走！”陆明远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血让两人的手指粘在一起。书瑶回头望了眼剧场的方向，火光己经染红了半边天，中岛的白大褂或许正在火里燃烧，像只扑向光明的飞蛾。
丝己断，血却连。她知道，只要他们还活着，这条用鲜血浸透的情报线，就永远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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