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林学民脸色瞬间变了。
“跟王癞子杠上了？还差点动手？这丫头！回来一个字儿没提！”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多亏了沈排长……多亏了沈排长……”
“可不是嘛！”
老赵感慨。
“沈排长到底是部队里的大干部，说话就是硬气！王癞子屁都不敢放一个！老林啊，你家这娃娃亲……虽说沈家门槛高，但这回人家帮了大忙，情分在啊！”
林学民脸上表情复杂。
沈政安帮了妙仪。
这情分确实不小。
可那孩子对妙仪的态度……
他想起以前这婚约也就沈家老爷子满意。
其他人……
唉……
心里又沉甸甸的。
傍晚，饭店打烊。
林妙仪正在后厨清洗最后几个碗碟。
额角结痂的地方有点痒。
林学民搓着手走进来。
脸上堆着笑。
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闺女啊，爸……爸今儿听找头提了一嘴，说前几天在码头，是政安那孩子……帮了你一把？”
林妙仪擦碗的手顿了一下。
水流哗哗地冲在粗陶碗上。
她“嗯”了一声，没抬头。
“你看，人家帮了这么大忙……”
林学民凑近了些。
小心翼翼观察着女儿的脸色。
“咱是不是……该表示表示？送点东西？或者……请他吃顿饭？你新琢磨的那几道菜，不是正好……”
林妙仪关掉水龙头。
把洗好的碗摞好，动作不紧不慢。
她转过身，看着父亲的眼睛。
沈政安帮了她？
呵，是“帮”了她把婚彻底退了。
顺便让她在码头“出名”了吧？
不过……请他吃饭？
她脑海里想出一个损招。
“行啊，爸。”
林妙仪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林学民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点笑模样。
“这就对了！咱不欠人情！那小子……唉，要是能念点旧情……”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摇摇头，转身去擦桌子了。
好啊，道谢。
她心里冷笑一声。
正好，她那“海鲜三绝”的方子。
还缺个够分量的“试菜员”。
两天后，傍晚。
营房的门被敲响。
沈政安刚训练完回来。
正拧着湿毛巾擦脖颈上的汗。
军绿色的背心紧贴着结实的肌肉。
汗津津的。
他皱着眉。
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谁？”
门开了一条缝。
露出勤务兵小张有些紧张的脸。
“报告排长！向阳饭店……林妙仪同志来了，说……说找您有点事。”
沈政安擦汗的动作猛地顿住。
眉头拧成了疙瘩。
林妙仪？
她来干什么？
婚都退了，难不成后悔了？
烦躁感涌上来。
他随手把湿毛巾甩在脸盆架上。
发出“啪”的一声响。
语气不善。
“让她走！我没空！”
“可……她说……”
小张咽了口唾沫。
声音更小了。
“说是林叔让她来的，给您……道谢。还……还带了个食盒。”
道谢？
沈政安愣了一下。
林学民？他脑子里闪过那张老实巴交、总带着点讨好笑容的脸。
呵。
八成是那老好人知道了码头的事。
逼着闺女来的。
他想象着林妙仪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被迫站在这里。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烦躁里又掺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他沉着脸。
走到门口。
一把拉开了门。
林妙仪就站在门外走廊昏黄的灯光下。
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蓝布褂子。
手里提着一个刷着暗红漆的旧食盒。
她微微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
只露出额头和那道浅粉的伤疤。
沈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等着看她能说出什么道谢的话。
“沈排长。”
林妙仪终于抬起头，语气平静。
没有过多赘述。
首接递过食盒。
“我爸让我来的。码头的事，谢谢您主持公道。一点心意，我爸说……请您尝尝新菜。”
她话说得极其公式化。
连“谢谢”两个字都干巴巴的。
听不出半分诚意。
倒像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沈政安盯着她。
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委屈、怨恨、或者……期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漠然。
这漠然比他预想中的任何反应都更让他心头火起。
他一把夺过食盒。
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手腕微沉。
食盒是旧的。
边缘的漆皮有些剥落。
但擦得很干净。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语气里满是嘲讽。
“林叔客气了。东西我收了，话也带到了。你可以走了。”
他侧过身，让开门口。
明晃晃的逐客令。
林妙仪似乎根本没在意他的态度。
闻言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转身就走。
蓝布褂子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里很快消失。
干脆利落得……
让沈政安心里那点扭曲的快意瞬间落了空。
只剩下无处着力的憋闷。
他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食盒。
一股莫名的海鲜香气正丝丝缕缕地从盖子缝隙里钻出来。
他皱着眉。
拎着食盒回到宿舍。
“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他本打算首接扔一边。
可那香气……
实在太勾人了。
像一只无形的手。
挠着他的胃。
忙了一天。
食堂那清汤寡水的饭菜早消化没了。
他烦躁地解开风纪扣。
盯着那暗红色的食盒盖。
犹豫了几秒。
还是选择掀开了盖子！
浓郁鲜香的气味轰然扑出。
瞬间霸占了整个宿舍！
食盒分了三格。
第一格。
是炸得金黄酥透的小鱼。
每条只有手指长。
裹着薄薄的糊。
点缀着翠绿的葱丝和暗红色的辣椒碎。
第二格。
是堆成小山似的油爆蛤蜊。
壳微微张开。
露出的、裹着浓郁酱汁的蛤蜊肉。
香气扑鼻。
第三格。
最不起眼。
是几块煎得两面金黄的……
像是豆腐块？
但颜色更深沉。
表面撒着细碎的、不知名的深色粉末。
这香气……
沈政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比他闻过的任何部队食堂。
甚至海味居飘出来的味道都要霸道。
沈政安拿起筷子。
夹起一条小鱼，入口。
咔嚓！
极致的酥脆在口中爆开！
鱼骨细小得几乎可以忽略。
鱼肉滚烫鲜嫩。
带着椒盐的咸香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微辣。
油脂的焦香混合着海鲜的鲜甜。
瞬间征服了味蕾！
他动作顿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夹了一条。
然后是酱爆蛤蜊。
蛤蜊肉弹牙。
浓郁的酱汁咸鲜微甜。
裹着蛤蜊本身的鲜汁，浓郁得化不开。
他忍不住连吃了几个。
最后像豆腐块的东西。
筷子夹下去，外层酥脆。
内里却异常软嫩。
带着浓郁的蛋香和鲜味。
原来是生蚝！
那深色的粉末带着一种奇异的焦香和鲜味。
与生蚝本身完美融合。
是画龙点睛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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