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大盆白面馒头。
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飘得老远。
“还是国营单位有底气啊。”
围观的人啧啧称赞。
“这分量，够一个连的人吃了。”
海味居的展台紧挨着。
张建军亲自掌勺。
正颠着炒锅炒腰花。
滋啦的油响引得不少人驻足。
林妙仪的展台在最角落。
一张折叠桌上摆着十几个玻璃瓶。
旁边摞着两叠压缩饼干。
看着实在不起眼。
林学民站在旁边，手心里全是汗。
“这就是个体户的能耐？”
王经理走过来。
用手指敲了敲罐头瓶。
“就这玩意儿，也好意思拿来给解放军吃？”
林妙仪没理他。
正低头用小刀撬开一瓶香菇鸡肉罐头。
琥珀色的汤汁裹着鸡肉块。
香菇的香味混着竹笋的清甜慢悠悠散开。
竟比红烧肉的腻香更清爽些。
沈政安是排长自然也来了现场。
他看着林妙仪那身寒酸的打扮和那个破瓶子。
再对比两边丰盛的展示。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了撇。
眼神里是嘲讽和“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抱着手臂。
等着看她如何收场。
“让让，部队领导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几位穿着军官服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张团长肩扛上校军衔。
目光扫过各个展台。
王经理赶紧递上一双筷子。
“张团长，尝尝我们食堂的红烧肉，照着部队大锅菜的做法改良的，香得很！”
张团长夹了一块尝了尝。
点点头没说话。
走到海味居展台前。
张建军献宝似的端上炒腰花。
“领导试试这个，补元气！”
张团长皱眉摆了摆手。
“联欢会的饭菜是其次，关键是能给战士们提供些实用的东西。野外拉练的时候，哪有条件吃这些热菜？”
这话一出。
王经理和张建军的笑容都僵住了。
张团长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妙仪的展台。
看见那些玻璃瓶和压缩饼干。
脚步顿住了。
“这是……”
“报告首长，这是我做的便携军粮。”
林妙仪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亮。
“压缩饼干加了杂粮和蔬菜粉，一块顶两顿饭的热量，泡热水就能吃。罐头分了荤素好几种，密封严实，方便携带，保质期能到三个月。”
她拿起一块压缩饼干。
掰成两半给张团长看。
“您看这截面，没有硬疙瘩，是用炭火慢慢烤干的，比机器压的好嚼。”
又打开一瓶什锦蔬菜罐头。
“这里面的胡萝卜、青豆都是脱水后再泡发的，保留了维生素，战士们长期吃罐头也不容易缺营养。”
张团长拿起饼干放进嘴里。
慢慢咀嚼着，眼里渐渐有了光。
他又尝了口鸡肉罐头。
放下筷子时，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才是真正为战士们着想的好食品！咱们办联欢会，不光是热闹，更要解决实际问题。这样的便携军粮，比十桌好酒好菜都实在！”
身后的几位军官也纷纷拿起样品查看。
讨论着野外训练时怎么搭配更合适。
王经理和张建军站在旁边。
脸一阵红一阵白。
张团长环视全场。
“我看，这次联欢会的伙食承办，就定向阳饭店了！林妙仪同志，你负责主理！需要什么支持，找后勤部！”
轰！
体育场瞬间炸开了锅！
惊讶、羡慕、嫉妒、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沈政安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的话，他每个字都听清了。
那什么压缩砖，什么软罐头……
这些东西。
他从未在部队的供给里见过。
甚至没听人提过！
可她说的那些话——
营养均衡、便于携带——
却像锤子一样。
一下下敲在他这个老兵的心坎上！
他太清楚野外拉练时啃着冰冷梆硬的馒头、嘴里淡出鸟来的滋味了！
他看着首长们脸上露出的赞许。
看着林妙仪那张脸。
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被他嫌弃鄙夷的林妙仪……
和眼前这个做出让首长都点头的东西的女人……
是同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抬手。
摸了摸自己的胃部。
那里似乎又隐隐传来那晚海鲜三绝带来的、销魂蚀骨又刻骨铭心的滋味……
“……说好的……懦弱草包呢？”
结果公布。
向阳饭店拿下了联欢会的承办权。
消息传开。
巷尾的小饭店一下子热闹起来。
林妙仪和林学民忙前忙后。
除了准备联欢会上的热菜。
还额外做了两百份便携军粮。
用木箱装着送到部队。
几天后。
一张盖着县商业局和县武装部大红印章的通知书送到了向阳饭店。
“兹指定向阳饭店为青屿县驻军部队定点伙食供应单位，负责承办本次军民联欢会，并承担后续部分日常副食品及特需食品供应任务……”
林学民捧着那张薄薄的纸。
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确认上面“向阳饭店”那几个字。
又抬头看看门口那块旧招牌。
再看看旁边崭新的“个体经营执照”。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只重重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
声音哽咽。
“闺女！成了！咱……咱真成了！部队！部队的定点食堂啊！咱们这饭店能有今天，多亏了你啊！”
林妙仪看着父亲激动得发红的脸也笑了。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拿过那张通知书。
手指拂过上面鲜红的印章和“部队定点伙食供应单位”的字样。
这不仅仅是一单生意。
更是一块沉甸甸的招牌。
更是一张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通行证！
挂牌那天。
小小的向阳饭店门口围满了人。
崭新的、白底黑字的。
“部队定点伙食供应单位”牌子。
端端正正地挂在“向阳饭店”的招牌旁边。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向阳饭店的名声扩散到了整个县城。
甚至传到了邻近的省城。
小小的向阳饭店，彻底火了。
饭店里里外外被彻底打扫过。
虽然桌椅还是旧的。
但擦得锃亮。
油腻腻的桌布换成了干净的粗白布。
门口那棵老槐树下。
也摆上了几张新添的小方桌和马扎。
林学民特意换了件半新的褂子。
站在门口。
笑得合不拢嘴。
给好奇围观的街坊发着廉价的香烟。
天刚蒙蒙亮。
店门还没开。
外面就己经有穿着绿军装的战士在安静地排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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