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听说她是省城大学的新生。
还是省状元，态度和善了不少。
“姑娘，这院子安静，离学校后门就两条街，走着去上课都成。”
老太太絮叨着。
“就是房子老了点，厨房你得自己拾掇拾掇。”
林妙仪里外看了一遍。
房子是旧。
但墙壁还算结实。
屋顶也没漏雨的迹象。
重要的是。
小院独立。
私密性好。
以后父亲住着也方便。
价钱也勉强在预算内。
她没多犹豫。
当场交了定金。
约定好开学前搬进来。
林学民一见那院子就喜欢。
首说可以种点葱蒜小菜。
搬家、打扫。
添置必需的锅碗瓢盆和被褥。
忙得像打仗。
等终于把那个小小的“家”布置出点样子。
解决了住的问题。
林妙仪心里踏实了一半。
大学也正式开学报到了。
开学头几天。
扑面而来的课程和完全陌生的环境。
让林妙仪有些应接不暇。
八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
弥漫着一种刚刚复苏的、对知识近乎虔诚的渴求氛围。
阶梯教室里总是坐得满满当当。
教授们讲课抑扬顿挫。
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
她学的是食品工程。
课程表排得满满当当。
从基础化学到微生物学。
再到食品工艺原理。
原主的理科底子加上她现代的灵魂。
让她对这个能结合她“老本行”的专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如饥似渴地学着。
笔记记得密密麻麻。
课余时间，她也没闲着。
一有空就揣着个小本子。
在省城的大街小巷穿行。
目标明确地寻找合适的店面。
国营的副食品商店。
新开不久的私营小饭馆。
甚至一些单位门口的食堂。
她都装作顾客进去转悠。
去观察人家的菜单、定价、客流。
她心里那本账算得清楚。
光靠周末和假期回县城打理“向阳饭店”不是长久之计。
必须在省城也扎下根来。
父亲林学民也没闲着。
一边照看着刚安顿好的小家。
一边按林妙仪的吩咐。
拿着她画好的简易地图。
在附近的居民区和工厂区转悠。
打听有没有合适的铺面出租。
林妙仪认识了几位同班同学。
其中有个叫周晓玲的本地姑娘。
性格爽朗。
和她很投缘。
日子在紧张的学习和寻找中滑过。
一个周末。
周晓玲约林妙仪去逛百货大楼。
林妙仪婉拒了。
她心里记挂着店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离学校不算太远。
靠近一个工人文化宫的老街——
福顺街上。
她发现了一个贴着“出租”红纸的门脸。
位置不错，临街。
人流量可以。
店门关着。
她按红纸上留的地址找到了房东。
房东姓陈。
是个五十多岁。
穿着体面夹克的男人。
店面原本是他开的一个小饭馆。
桌椅板凳、锅灶碗柜都齐全。
只是蒙了层厚厚的灰。
“叔，”
林妙仪走过去。
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听说您这铺面要往外租？”
陈老板抬起头。
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大概看她年纪小。
还是个学生模样。
眼神里带了点疑惑。
“小姑娘，你要租铺子？开饭馆？”
“嗯，想试试。”
林妙仪坦然地点点头。
“能进去看看吗？”
陈老板站起身。
把她让了进来。
林妙仪仔细看了看店里的格局。
面积比县城的向阳饭店大不少。
后面还有个小储物间。
虽然旧。
但收拾出来应该不错。
关键是位置合适。
离学校和住处都算方便。
“唉，我儿子在国外出息了，非接我们老两口过去。”
陈老板叹了口气。
语气里带着点不舍。
“这店开了十几年，有感情啊。可儿子一片孝心……东西都留下，你要是看得上就用，看不上就处理掉。租金嘛，好商量。”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启动资金。
和陈老板你来我往地谈了谈价。
最终签了西年的租约。
“陈老板，您放心，这店我会好好经营。”
林妙仪签好字。
递过第一期的租金。
陈老板接过钱。
仔细看了看林妙仪，笑了。
“我认得你，省报上登过，状元开饭店！把店租给你，我放心！回头我让我弟弟把钥匙给你，以后租金你交给他就行。西年……也好，说不定西年后我和老伴儿又回来了呢！”
他摆摆手离开了。
拿到了钥匙。
林妙仪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接下来就是繁重的体力活——打扫。
店里积年的油污和灰尘。
光靠她和林学民，得累趴下。
林妙仪当机立断。
拿出钱给林学民。
“爸，明天您去劳务市场，雇两个手脚麻利的大婶，专门搞卫生！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要弄干净！锅碗瓢盆能用的先用碱水煮，实在破旧的扔掉。我下午没课就过来帮忙。”
林学民看着闺女眼下的淡青色。
心疼得首点头。
“放心，放心！爸心里有数，保证收拾得利利索索！你专心念书，别熬坏了身子。”
接下来的几天。
林妙仪没课就往福顺街跑。
店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碱水的味道。
两个雇来的大婶干得很卖力。
林学民带着她们。
擦洗门窗桌椅。
铲除灶台上的顽固油垢，冲洗地面。
林妙仪画了详细的图纸。
哪里需要重新粉刷。
哪里摆冰柜。
收银台设在哪里。
菜单板挂在哪面墙。
灶台怎么改更顺手。
桌椅怎么摆放能多坐几个人。
连门口那油腻腻的旧招牌怎么拆都标得清清楚楚。
开业的日子定在国庆假期的第一天。
林妙仪想借着节日的人气。
来个开门红。
之前从县城带来的、所剩不多的海鲜罐头也被她精心擦拭了罐子。
摆在店里显眼的角落，标好了价格。
假期的清晨。
福顺街比平时热闹得早。
林妙仪和林学民天没亮就到了店里，做最后的准备。
新鲜的蔬菜、鱼虾肉蛋堆在后厨。
冰柜也到位了，嗡嗡地响着。
林妙仪系上了一条新围裙。
深吸一口气。
准备去打开店门。
挂上“营业中”的牌子。
门板刚卸下两块。
光线涌进来。
也照出了门外三个晃悠的身影。
他们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
领口敞着。
头发留得老长。
嘴里叼着烟卷。
眼神斜睨着。
一看就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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