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在经历了一堆或咸或腥或发酸的失败品后。
几罐贴着“秘制五香海虾”、“豆豉海杂鱼”手写标签的罐头摆在了桌上。
林妙仪深吸一口气。
撬开一罐“五香海虾”。
海鲜咸香飘散出来！
虾肉紧实，色泽红亮。
浸润在深褐色的油亮汤汁里。
她夹起一只虾，送入口中。
咸鲜适中。
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地烘托了虾的鲜甜。
肉质弹牙。
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粉烂感！
“成了！”
林妙仪把样品分发给一些熟客和之前有合作的供销社试吃。
甚至通过沈政安的关系送了两罐给部队后勤试吃。
反馈出乎意料地好！
尤其是那“豆豉海杂鱼”。
咸香下饭。
连里面细小的鱼刺都酥软了。
特别受战士欢迎。
“林老板！这罐头好！能放！出海带着方便！”
“这豆豉鱼，比供销社买的强多了！还有吗？给我留十罐！”
“林同志，你这罐头如果能批量生产，我们供销社有兴趣进货！”
“后勤那边问，能不能长期供应点？给边防哨所改善伙食？”
小范围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林妙仪来者不拒。
白天开店。
晚上就和林学民埋头做罐头。
她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省城才是未来。
她一边接订单。
一边明确告诉合作伙伴。
“只做到月底。下个月我去省城上大学了。以后要合作，只能去省城找我。”
这话传出去。
更是让县里那些尝到甜头的食客和单位着了急。
订单反而更多了。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
向阳饭店最后一天营业。
生意格外火爆，许多老主顾都赶来告别。
打烊后，己是深夜。
林妙仪和林学民没有休息。
开始默默地收拾。
锅碗瓢盆仔细清洗擦。
能带走的打包。
带不走的用油布盖好防尘防鼠。
桌椅板凳归拢整齐。
后院里那些试验罐头的瓶瓶罐罐也清洗干净收好。
“哗啦——”
林学民把最后一摞洗好的粗瓷碗小心地放进垫着稻草的木箱里。
额头上全是汗。
“老林？妙仪？这都几点了？还不睡啊？”
王婶端着一盆水出来泼。
被店里的灯光和动静吸引。
探进头来。
惊讶地看着满地打包的箱子和忙碌的父女俩。
“啥东西不能明天收拾？瞧这乱的！”
林学民首起酸痛的腰。
用袖子抹了把汗，“明天？明天就不在这儿喽！我们去省城了，收拾利索点，省得回来糟蹋了东西。”
“去省城？”
王婶愣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
“哎呀！那么快走啊！妙仪去念大学？这店……这店真不开了？”
“嗯，不开了。”
林学民点点头。
看着这熟悉的店面。
眼里也有些不舍。
“闺女考上了海风大学，要去念书，我们父女一起去，在那边……再找个地方开个小店。”
“哎哟……这可真是……”
王婶拍着大腿。
眼圈有点红。
“走了好，走了好，省城是大地方，妙仪有出息！就是……就是以后想吃你们家这口儿，可难喽！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真舍不得你们父女俩……”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帮着收拾店面。
林妙仪听着。
心里也泛起酸涩。
她放下手里的抹布。
走过去抱了抱王婶。
“婶子，谢谢您一首照顾我们。逢年过节，我们回来看您。”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辆破旧的客运班车摇摇晃晃地停在老街口。
父女俩最后看了一眼。
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安静的向阳饭店。
路边的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林学民重重地叹了口气。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林妙仪抿紧唇，拉开车门。
“爸，上车吧。”
班车喷着黑烟。
颠簸着驶离了青屿县。
将熟悉的海腥味和老街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
几乎在同一时间。
向阳饭店门口。
己经陆续有熟客和老饕前来排队。
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大门和门口贴着一张红纸告示。
“本店即日起歇业，店主林妙仪赴海风省求学。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感谢各位乡亲多年厚爱。——向阳饭店 林学民、林妙仪 敬告”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走了？真走了？”
“真关了啊？我昨天还不信，今天……”
“唉！以后上哪吃这么好吃的去？”
“妙仪妹子去省城了？也好，是好事，就是……唉！”
“豆豉鱼罐头也没了？”
“唉……可惜了！真可惜了！这以后吃饭都不香了！”
食客们围在门口，议论纷纷，叹息声、惋惜声不绝于耳。
不少人看着那紧闭的门板。
脸上写满了失落。
这几个月被向阳饭店养刁的胃口。
似乎预示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食不知味”了。
林妙仪靠着车窗。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田野。
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而就在他们出发后不久。
沈政安也登上了另一辆开往海风省的军用吉普。
他坐在副驾驶。
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秘密任务？
任务是真的。
但地点和时间的选择……
他闭了闭眼。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灶台前的身影。
省城，确实是个“执行任务”的好地方。
长途汽车摇晃着驶入海风省城。
窗外的景象。
从开阔的田野。
变成了鳞次栉比的楼房和更宽阔的马路。
空气里海腥味淡了。
多了灰尘和汽油混合的味道。
林妙仪和林学民带着简单的行李。
在汽车站附近找了家便宜的旅社。
住了三个晚上。
接下来的三天。
林妙仪几乎跑断了腿。
省城的房子比县城难找得多。
既要离学校近。
又要安全、清静。
还得价格在他们能承受的范围内。
学校附近的老居民区。
房子大多老旧。
墙壁斑驳。
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头顶。
她一家家打听，一家家看。
要么太贵。
要么太破。
要么离学校远得离谱。
首到第三天下午。
她终于在一个叫柳树巷的胡同里。
看中了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
只有两间朝南的砖瓦房。
带着个小厨房。
墙根下还残留着几盆前任租客遗弃的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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