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让店里的人跟着担惊受怕。
她坐在柜台后面。
看着空荡荡的桌椅。
心里也空落落的。
流言的阴影还没散去。
自己又伤成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烦躁。
不能倒下。
更不能让父亲担心。
坐了一会儿。
她起身想去后厨看看父亲。
刚走到门口，目光扫过街对面。
对面小卖部门口的阴影里。
一个穿着普通蓝色工装，戴着旧帽子的年轻男人。
正拿着一份报纸。
似乎看得很专注。
但林妙仪感觉到。
那人的视线似乎透过报纸的边缘。
落在了向阳饭店这边。
他的站姿很挺拔。
即使穿着便装。
也透着军人的气质。
是沈政安安排的人。
林妙仪心里微微一暖。
随即又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星期一早上。
林妙仪头上缠着纱布。
走进了省城大学的校门。
一路上。
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视线。
有好奇，有惊讶。
也有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
“看，林妙仪……她头怎么了？”
“不知道啊，包着纱布呢，看着挺严重的。”
“听说她家开那个饭店出事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开饭店的，三教九流都接触，指不定得罪什么人了……”
“嘘……小声点……”
就在她快要走到教学楼下时。
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从旁边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省状元，向阳饭店的林大老板吗？这是怎么了？”
孙曼丽抱着几本书。
和赵芳芳、李倩一起。
正好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她打量的眼神。
从上到下落在林妙仪头上的纱布。
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啧啧啧，这脑袋……包得跟个粽子似的。该不会是……做生意太‘干净’，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照顾’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正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几个同学听见。
那话语里的暗示和幸灾乐祸。
毫不掩饰。
林妙仪停下脚步。
胸口一股怒火猛地窜起。
牵扯得后脑又是一阵闷痛。
她抬起头。
迎上孙曼丽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孙同学，”
林妙仪开口。
“我不过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倒是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还是说……”
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孙曼丽的脸。
“你对我怎么‘磕着碰着’的……特别清楚内情？”
孙曼丽脸上满是不屑。
头高高昂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特地对你动手？”
她说完目光首视林妙仪。
里面没有丝毫慌乱。
只有一如往常的傲慢。
看来不是她……
林妙仪在心里有了答案。
“小仪！”
周晓玲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过来。
一把挽住林妙仪的胳膊。
担忧地看着她头上的纱布。
又警惕地瞪了孙曼丽一眼。
“你没事吧？这头……”
“没事，晓玲，”
林妙仪打断她。
不想在孙曼丽面前多说。
也不想好友担心。
“就是周末在家门口摔了一跤，磕台阶上了，有点脑震荡，养几天就好。”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
拉着周晓玲就往教室走。
孙曼丽看着林妙仪。
挺首的背影和那块刺眼的纱布。
一言不发。
摔跤？
磕台阶？
骗鬼呢！
那伤的位置……
分明是被人从后面打的！
难道是赵芳芳表哥那边的人下手太狠了？
她早就告诉过赵芳芳之后别再管。
应该不是他们。
难道……有别的人也在对付她？
不过，看到林妙仪这副狼狈又强撑的样子。
她心里那股快意还是占了上风。
活该！
周晓玲挽着林妙仪，低声问。
“妙仪，你跟我说实话，真是摔的？我看着……不像啊？”
林妙仪沉默了一下，回她。
“晓玲，别问了。就是不小心。以后……我走路会小心的。”
她避开了好友关切的目光。
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
孙曼丽刚才的神情她都看在眼里。
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那会是谁？
她必须更小心地观察。
青屿县，码头附近一个小饭馆里。
王奎翘着二郎腿。
坐在桌子旁。
就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盘炒得发黑的海瓜子。
喝着劣质的散装白酒。
他脸上那道浅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
旁边一桌。
几个刚从省城跑长途货运回来的司机。
正唾沫横飞地聊着见闻。
“……嚯！你们是不知道，省城大学那片，最近可严了！”
“可不是嘛！听说治安出了问题，现在在打击违法犯罪。”
“哎哟，谁这么大胆子？”
“谁知道呢！没抓着！不过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派出所的跟疯了一样查，联防队天天转悠，听说连当兵的都换上便衣出来溜达了！抓得那叫一个紧！火车站、汽车站都查得严！我们回来这一路，盘查了好几次！”
“啧啧，这阵仗……那家伙要是还在省城，怕是插翅难飞喽！”
王奎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
耳朵竖得老高。
听着那几个司机的议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上来。
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当兵的便衣？
查得这么严？
他灌了一大口酒。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也压下了一丝后怕。
幸好……
幸好自己干得利索。
打完就跑，第二天就坐班车回来了。
后怕过后。
得意和病态的猛地窜上心头。
他咧开嘴。
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无声地笑了起来。
脸上的刀疤扭曲着。
他回想起几天前在省城那条昏暗巷子里得手的那一刻。
那沉重的一棍子砸下去的闷响。
那臭丫头软倒下去的样子。
还有套上麻袋后那几下结结实实的拳脚……
真他娘的解气！
比在码头收一百次“保护费”都痛快！
可惜啊……
王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遗憾。
怎么就没当场打死她呢？
还是下手轻了。
那丫头命硬。
不过……
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王奎想象着林妙仪头上缠着纱布、痛苦不堪的样子
还有她那破饭店！
经过这么一闹看谁还敢去吃饭？
臭丫头，让你狂！
让你在青屿跟我作对！
让你攀上穿军装的！
脑袋开瓢的滋味好受不？
现在栽我手里了吧？
让你招来那个姓沈的当兵的整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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