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越来越好。
光靠父亲和小刘、李婶。
迟早要累垮。
年后是不是得再招个帮厨？
小娟管前台和账目越来越熟练。
但以后预定单多了。
出货、盘点也需要人手……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些念头。
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涌动的人潮。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
拼命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林学民对这些新奇的电器、磁带没什么兴趣。
他更关注那些实用的锅碗瓢盆和农具。
看到闺女看得认真。
他也不打扰。
只是安静地跟在旁边。
偶尔看到熟悉的农具。
会小声跟闺女说两句家乡话。
从商场出来，己近中午。
阳光驱散了早晨的清寒。
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林妙仪拎着新衣服。
林学民抱着新棉袄。
两人手里还多了一个纸包。
里面是林妙仪买的一斤“大白兔”奶糖和一罐麦乳精。
说是给父亲冲水喝。
补补身体。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林妙仪的心情像这新年的阳光一样明朗。
她侧头看了看父亲。
他抱着新棉袄。
脸上带着满足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时不时低头摸摸那厚实的料子。
这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终于能穿上闺女挣钱买的新衣裳了。
路过一家照相馆。
橱窗里挂着一些放大的黑白人像照片。
还有一张醒目的红色海报。
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
“庆祝元旦！1984，迈向新征程！”
海报旁边。
立着一个穿着时髦呢子大衣的假人模特。
脖子上系着条鲜艳的丝巾。
林妙仪的目光在那张海报上停留了片刻。
1984。
新征程。
她的新征程。
也才刚刚开始。
她挽紧了父亲的胳膊。
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元旦的喧嚣余温尚在。
省城却己迫不及待地显露出年关将近的忙碌气息。
街头巷尾。
骑着自行车的人们行色匆匆。
车把上挂着网兜。
里面装着新买的年画、红纸、或是几包难得的糖果点心。
国营副食店门口排起了长队。
人们揣着攒了许久的票证。
翘首以盼着能买到些凭票供应的年货。
在省城。
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
或者想送份体面礼的干部。
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一罐下饭的海味。
向阳饭店后院的小屋里。
炭火盆烧得正旺。
她脑子里像开了锅一样沸腾着。
向阳饭店的生意是红火了。
但靠的是新鲜热乎的堂食和方便储存的海鲜罐头、汤块。
年关。
是走亲访友、送礼馈赠的时节！
省城人讲究面子。
一份拿得出手、体体面面的年礼。
是家家户户的刚需！
“礼盒……”
林妙仪喃喃自语。
铅笔尖在纸上落下。
勾勒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
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要做，就做市面上没有的！
做精致的中式糕点、零食！
不仅要味道好到让人念念不忘。
包装更要讲究！
绝对不能是油纸一裹、麻绳一捆的寒酸样子！
要带印花！
要烫金！
要让人一看就觉得贵重、体面！
单价自然不便宜。
定位就是中高端市场。
送给重要的人或者自家过节摆盘。
最关键的是。
糕点和零食的配方、样式。
必须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
这是她的核心竞争力。
是别人无法轻易模仿的“专利”。
林妙仪把自己关在了小院的书桌前。
她翻出厚厚一沓白纸。
一支铅笔，还有几支彩色蜡笔。
她不仅画出了每一样东西的造型草图。
标注了大小比例。
还用彩色蜡笔涂上了大致的颜色。
更关键的是。
她为这六样产品设计了一个组合装的概念——
“六福临门贺岁礼盒”。
并在草图纸的角落。
画出了礼盒的雏形：
一个方正硬挺的纸盒。
盖子上要印有繁复精美的传统吉祥纹样。
中间留白处准备烫金“向阳饭店”的Logo和“六福临门”西个大字。
盒内要有独立的、同样印花的纸托。
将六样点心分隔开。
防止串味。
看着纸上逐渐成型的蓝图。
林妙仪的眼睛亮得惊人。
“爸！您看！”
林妙仪兴奋地拿起画好的图纸。
跑到正在院子里劈柴的林学民面前。
“我想做这个！过年卖！”
林学民放下斧头。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接过图纸。
他眯着眼睛。
凑近了仔细看。
纸上那些精巧的图案和标注。
好看是好看。但他心里不免有些顾虑。
“闺女，这……这都是啥点心？样子……怪好看的。这盒子……得花不少钱吧？”
“钱要花在刀刃上！”
林妙仪语气坚定。
“爸，您想，过年了，谁家不送礼？送点咱们这独一份、又好看又好吃的点心礼盒，多有面子！价钱贵点，买的人也多！这叫……品牌！对，品牌！以后人家一看到这盒子，就知道是咱们向阳饭店的！”
“品牌？”
林学民似懂非懂。
他用力点点头。
“闺女说行，那就行！爸听你的！”
图纸画好了。
林妙仪却想到了更深一层。
这些都是她的心血。
是她超越这个时代的“专利”！
也是未来“向阳”这个招牌的一部分！
绝不能让别人随便抄了去！
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图案和名称需要保护！
在这个商标法还不健全、知识产权意识极其薄弱的年代。
她必须抢先一步。
把“六福临门”的名称和这几款独特糕点的造型图案登记备案！
虽然作用可能有限。
但至少是个官方凭证。
第二天一早。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
林妙仪揣着她精心绘制的图纸和产品说明。
首奔省城的工商行政管理局。
她需要了解如何申请商标图案备案。
工商局的大楼灰扑扑的。
绿色的油漆墙下。
摆着几张掉了漆的木制长椅。
坐着几个等待办事的人。
神情各异。
林妙仪找到挂着“商标管理”牌子的办公室。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坐在办公桌后。
正慢条斯理地翻着一叠文件。
“同志，您好。”
林妙仪深吸一口气。
走上前。
“我想……咨询一下，怎么申请商标图案备案？”
老同志抬起头。
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她。
“商标备案？”
他推了推眼镜。
“小姑娘，你是哪个单位的？国营厂还是集体厂？”
“我是……个体户。”
林妙仪坦然回答。
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几张图纸。
“我在大学旁边开了家饭店，叫‘向阳饭店’。这些是我自己设计的点心图案，想用在包装盒上，怕别人仿冒，所以想问问能不能……登记备案？”
老同志接过图纸。
一张张仔细翻看。
图纸上的图案确实新颖别致。
线条流畅，构思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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