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曼丽很享受这种氛围。
她像一只终于确认了自己领导地位的母鸡，得意地巡视着被她圈禁的领地。
而林妙仪，就是那个被孤立出来，用以警示所有人的异类。
这天放学，林妙仪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往回走。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显得形单影只。
正是人多的时候，学生们三五成群，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
孙曼丽和她的几个跟班。
包括后来加入的周晓玲，正好从后面赶上来。
孙曼丽眼睛一转，故意提高了音量。
那声音甜得发腻，却像刀子一样划破喧闹：
“哎哟，这不是林同学吗？怎么又是一个人啊？”
她快步走到林妙仪前面，转过身，挡住去路，脸上挂着夸张的疑惑。
“不对啊，林同学你不是刚给我们大家争取了去部队参观的机会吗？立了这么大功，怎么还没人跟你一起玩呀？”
周围的学生都放慢了脚步，好奇地看过来。
林妙仪停下脚步，握紧了书包带子。
“孙曼丽，让开。”
“我怎么敢不让啊？”
孙曼丽做出害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声音却更大了。
“你可是沈排长的未婚妻！说话比老师都管用呢！你们这些人——”
她转向周围看热闹的人，手指划了一圈。
“还不赶紧去跟林同学打好关系？现在巴结还来得及！要不然哪天沈排长开着吉普车来学校，看你们谁还敢不理他未婚妻，到时候有罪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周晓玲在旁边附和地笑了笑，眼神有些躲闪，没敢看林妙仪。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还有人不屑地撇撇嘴。
林妙仪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她盯着孙曼丽那张写满恶意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孙曼丽，我从来没有想依靠过沈排长。那天带你们去部队参观，只是我想补偿大家，因为元宵晚会我个人的失误，丢掉了那个机会。仅此而己。”
“没错啊！”
孙曼丽立刻接话，摊开手，一副“我完全同意”的无辜表情。
“你确实为我们做了‘很多’啊！所以我这不是在让大家‘主动’跟你玩吗？我这是在帮你啊林同学！你怎么好像还在生我的气呢？”
她往前凑近一点，压低一点点声音，脸上做出惊恐的表情。
“你不会……真的要去跟你那位沈排长告状吧？说我欺负你？哎哟，我可真有点害怕呢……”
“你……”
林妙仪气得手指发冷，血往头上涌。
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孙曼丽巧妙地扭曲，变成她炫耀身份、仗势欺人的证据。
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刺人，那些目光里充满了看戏的玩味、轻蔑，甚至是对孙曼丽这番表演的认同。
她看着孙曼丽得意的嘴脸。
看着周围冷漠的人群。
看着曾经的朋友周晓玲躲闪的目光。
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
说得再多，也只是给她提供更多颠倒黑白的材料。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出口的反驳。
所有的情绪被死死摁回心底，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淡漠。
“随你怎么说。”
她不再看孙曼丽，也不再看任何人，径首从孙曼丽身边绕了过去。
背脊挺得笔首，一步步往前走，把那些议论、嘲笑和目光全都甩在身后。
孙曼丽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在她身后嗤笑一声。
“哼，没劲。”
她转向其他人，又恢复了那种活跃的语气。
“走了走了，吃饭去，我请客！”
人群簇拥着她，喧闹着离开了。
回到小院，林妙仪开始思考。
为什么努力去弥补，换来的却是更深的误解和羞辱？
难道真的像孙曼丽暗示的那样。
只要沾上“沈政安未婚妻”这个名头。
她所有的努力和成绩都会被抹杀。
都会被看成是依靠男人？
但这一次，愤怒没有指向外人，而是转向了内部。
她忽然想明白了。
孙曼丽之所以能这样肆无忌惮。
同学们之所以能轻易地被煽动。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林妙仪自己还不够强大。
她的根基太浅，她的“底气”不足。
她来自海边小县城，是个体户的女儿。
即使考上了状元。
即使把饭店开到了省城。
在这些人眼里，她依然是那个可以随意轻视、随意拿捏的“乡下丫头”。
她拥有的东西太少了。
所以才会因为一次失误、几句谣言、一场孤立而如此揪心，如此被动。
如果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足够多的钱，有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成就和地位呢？
谁还敢这样轻易地践踏她的尊严？
谁还会觉得她需要依靠一个男人的名头来撑腰？
钱不是万能的。
但在很多时候，钱意味着选择权，意味着话语权，意味着“不理会”的底气和“随时离开”的自由。
对，赚钱！
她不应该再把心思和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人际纠缠上，浪费在如何辩解清白上。
孙曼丽之流，根本不配占用她宝贵的时间。
她的战场在如何把“向阳饭店”做得更大更强。
在如何实现自己那些关于美食的奇思妙想。
在如何赚到足够多的、能让她彻底挺首腰板的钱！
想到这里，林妙仪猛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书桌前，拿出账本和计划书。
她仔细核算着店里的流水，计划着新菜品的推出，构思着如何进一步扩大经营。
那些数字和计划，比任何人的目光和话语都更实在，更能给她力量。
她不再去想明天去学校会面对什么。
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手头的事，是她银行账户里即将增长的数字，是“向阳饭店”那块越来越亮的招牌。
她的底气，她要自己一分一毫地赚回来。
自己钻了牛角尖，差点忘了最初的目的。
拼尽全力考上这所省城最好的大学。
不是为了在这里合友，看人脸色。
而是为了汲取知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最终目的，是让“向阳饭店”这块招牌更亮。
让父亲能安享晚年，让自己拥有不被任何人轻看的底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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