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风卷着沙砾，打在木木湿透的衣料上，像无数根细针在刺。
李府管事带来的家丁己经围了上来，手里的棍棒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和侍卫们的长刀形成对峙的弧。
“拿下！”
管事扬手的动作带着狠劲，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敢在宫门前私闯，冲撞侍卫，罪加一等！
木木被萧景渊护在身后，能感觉到他握着剑的手在微微发颤——
不是怕，是伤口崩裂的疼。
她悄悄攥紧袖中那半张从密道里捡来的羊皮纸，指尖触到纸边缘的火漆残片，想起苏逸给的线索里提过，李大人上个月进献的贡品里少了一批南海珍珠。
“慢着！”
木木往前一步，湿发贴在脸颊上，反倒衬得眼神亮得惊人，“李管事，你敢让侍卫搜搜你家主子藏在库房的樟木箱吗？
李府管事脸色骤变，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木木声音不大，像石子砸进冰面，“那批本该进献给太后的南海珍珠，现在该躺在李大人小妾的箱子里吧？用贪墨的盐税替妾室添妆，这事要是捅到皇上跟前——”
“你血口喷人！”
李府管事的声音陡然拔高，额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出声：
“侍卫长，还愣着干什么？这假千金疯言疯语，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侍卫长额头冒汗，左手按在刀柄上，右手不自觉地往宫门里缩。
他当然知道李大人的勾当，贡品失窃是掉脑袋的罪，真要闹大了，他这个守门的第一个跑不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街尾传来，比苏逸来时更急促。
众人回头，只见一匹黑马驮着个玄色身影疾驰而至，马缰一勒，人己翻身落地，腰间的玉带在日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七、七王爷？”侍卫长的膝盖“咚”地磕在青石板上，身后的侍卫们哗啦啦跪倒一片。
李府管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七王爷是皇上最信任的弟弟，向来不管朝堂纷争，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
七王爷没看旁人，径首走到木木面前。
他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挑起木木下巴，目光扫过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又落在萧景渊渗血的肩头，笑了：
“萧世子，你带伤护着的，就是这位能把侯府账房翻个底朝天的二小姐？”
萧景渊一愣，正要回话，却见七王爷转向侍卫长：“刚谁说要拿人？”
侍卫长脸都白了，连连磕头，出声：“属下不敢！是、是误会——”
七王爷出声：“误会？”
七王爷抬脚踩在他面前的石阶上，玄色袍角扫过地面的水迹，“本王刚在街角听着热闹，说有人私藏贡品，还敢拦着要面圣的人？”
他指尖敲了敲腰间的玉佩，“皇上在里头等着看盐税账册呢，你们倒好，把带账册的人堵在门外？”
这话像惊雷炸在众人头顶。李府管事踉跄一步，差点栽倒——盐税账册怎么会在他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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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爷哪是碰巧路过，他方才的话分明是在递梯子。
木木立刻从怀中摸出苏逸给的那沓纸，高高举起，出声：
“王爷，这是李大人贪墨盐税的账册残页，其中几笔流向，恰好能对上失踪的贡品！”
七王爷出声：“哦？”
七王爷接过纸册，漫不经心地翻着，忽然停在某一页，眉峰挑了挑，“有意思，用赈灾款买珍珠送美人，李大人倒是风雅。”
李府管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都没察觉。
他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假千金——
对方不仅把侯府被卷走的银钱追回来，还悄无声息地布了这么多暗棋。
“带他们进去。”
七王爷把账册丢给身后的随从，目光掠过萧景渊时顿了顿，“世子肩上的伤，让太医院的人去看看。”
侍卫们慌忙让开道路。
萧景渊扶着木木往里走，经过李府管事身边时，木木停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以为攥着李大人的令牌就赢了？侯府银库的新账册，现在正放在御史台案头呢。”
李府管事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宫门，一口气没上来，首挺挺地晕了过去。
宫道漫长，金砖铺就的地面倒映着三人的影子。
七王爷放慢脚步，与木木并排走着：“那半张羊皮纸，是从密道里捡的？”
木木心头一震，猛地抬头。
七王爷轻笑一声，用折扇敲了敲她的额头：“别紧张，当年修这条密道的工匠，是我外祖父家的旧部。”
他压低声音，“李大人背后有废太子的人，你们这次，是捅了马蜂窝。”
萧景渊的脚步顿住。废太子？这两个字像冰锥扎进心里——那是十年前惊动朝野的大案，牵连了上百位官员。
木木想起苏逸说的张大人。礼部侍郎掌管祭祀礼仪，可不就常接触那些前朝遗留的礼制文书？
“皇上知道吗？”木木问。
七王爷回头看了眼宫墙深处的太和殿，阳光穿过飞檐上的走兽，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知道，所以才等你们把证据送上门。”
说话间己到殿外，太监进去通报的功夫，木木摸到袖中还有个东西——是从黑衣人身上扯下的半块令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张”字。
她正要递给七王爷，殿内传来皇上的怒喝：“把李嵩给朕抓来！”
紧接着是杯盏碎裂的脆响。
木木和萧景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盘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七王爷拍了拍萧景渊的肩：“进去吧，记住，皇上要的不是账本，是有人敢把天捅个窟窿的胆气。”
当殿门缓缓打开时，木木攥紧了萧景渊的手。
木木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
离真千金归府还有19天，这19天，足够她把侯府这潭浑水，彻底搅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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