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千万颗玉珠倾泻。
木木跟着萧景渊在密道中匍匐前行，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血腥味首往鼻腔里钻。
老马在前方带路，马蹄铁偶尔擦出几点火星，照亮岩壁上斑驳的刻痕——全是玄清道长留下的符咒。
萧景渊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密道出口在程家旧宅后花园。父亲当年参与修建这条密道，说是以防不测。」
木木攥紧半块玉珏，断口处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萧玉瑾每次盯着她耳后朱砂痣时，眼中闪过的不是厌恶，而是恐惧。
她压低声音，「世子，萧玉瑾知道我的身世，却不敢声张，为什么？」
前方传来衣料摩擦岩壁的窸窣声。萧景渊停下脚步，老马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
他声音沉得像浸了冰水，「因为程家灭门案里，萧家有人手上沾了血。我父亲临终前说过，有些债，是要用血脉来还的。」
一道闪电劈过，透过岩缝照亮萧景渊绷紧的下颌线。木木突然明白过来——萧玉瑾怕的不是冒牌千金，而是来讨债的程家遗孤！
老马突然加快脚步，密道尽头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萧景渊从怀中掏出一把奇形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木木出声：「这是......」
萧景渊手腕一拧，「程家密匙。父亲留给我的。」
栅栏轰然洞开，潮湿的夜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木木踉跄着踏出密道，雨幕中隐约可见一座荒废的亭台轮廓。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泥泞里——这是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父亲总抱着她在亭子里看桂花雨。
萧景渊一把扶住她，出声：「还能走吗？」
木木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得她一个激灵：「沈炼说的桂花树在哪？」
老马嘶鸣一声，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萧景渊脸色骤变，猛地将木木扑倒在地。三支弩箭擦着发髻钉入身后树干，箭尾嗡嗡震颤。
萧景渊边说边滚到假山后，剑己出鞘，「趴下！是萧家的黑羽箭！」
木木贴着湿滑的青石爬行，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灌入衣领。
她眯起眼睛，看见雨幕中十几个黑影正从围墙翻入，为首之人束发的银簪在闪电中泛着冷光——是萧玉瑾的心腹嬷嬷！
老嬷嬷的嗓音像钝刀磨砂，「分头找！小姐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木木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注意到假山缝隙里卡着半块砖，上面刻着振翅仙鹤——！
与玉珏纹样一模一样！顺着假山望去，二十步外有棵被雷劈过的老桂树，焦黑的树干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
木木扯下腰间汗巾塞给萧景渊，出声：「世子，掩护我十息。用这个蒙面。」
萧景渊会意，将汗巾往脸上一系，剑光如练刺破雨幕。
木木趁机猫腰冲向桂树，泥水溅起老高。她扑到树下时，听见身后传来利器入肉的闷响，接着是萧景渊的闷哼。
树干上的红绸早己风化，轻轻一扯就碎成齑粉。
木木颤抖着摸向树根处，腐叶下的泥土异常松软。她十指插入泥中，指甲缝里立刻塞满湿冷的腐殖质。
「父亲......」她无声呢喃，指尖瞬间触到硬物。
一支冷箭擦着耳畔钉入树干。
木木不管不顾地刨开泥土，露出个生满铜绿的铁匣。匣盖上凹刻着完整的仙鹤纹，与她手中的玉珏严丝合缝。
「找到了！」她刚要起身，后颈突然一凉。
嬷嬷的匕首抵在她动脉上：「程家丫头，老奴送你去见父母。」
木木死死抱住铁匣，余光瞥见萧景渊被三个黑衣人缠住，肩上洇开大片暗色。
她突然笑了，沾满泥浆的脸在闪电中显出几分癫狂：「嬷嬷可知，程家灭门那晚，我父亲在账簿里记了什么？」
老嬷嬷手腕一抖。
木木趁机将玉珏狠狠拍在铁匣上——咔嗒一声，机关弹开动静压过了雷鸣。
匣中爆出刺目金光，数十张金叶子如蝶群乍起。老嬷嬷下意识闭眼，木木抄起最上面那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一个肘击撞向对方心窝。
她滚到安全距离外，抖开绢纸厉喝，「军饷调包案的签字画押！上面可有萧家印鉴！」
老嬷嬷面如死灰，举刀的手开始发抖。
此时萧景渊己解决最后一个黑衣人，剑尖滴着血大步走来。
老嬷嬷怪笑一声，匕首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咽喉！
萧景渊飞起一脚踢飞凶器，剑锋抵住她喉咙：「谁指使的？」
老嬷嬷嘴角溢出黑血，「世子何必明知故问。老侯爷走得蹊跷，二小姐不过是想......」
话音戛然而止，她瞪着眼睛栽进泥水里。
木木凑近查看，发现嬷嬷耳后赫然也有朱砂痣！只是被人用刀刻意划花，结着狰狞的疤。
「她也是程家人？」萧景渊倒吸一口凉气。
木木想起沈炼的话，猛地扯开嬷嬷衣领——锁骨处烙着个奴字，边缘己增生变形。
木木声音发颤，「是程家逃奴，被萧玉瑾收买了。」
暴雨渐歇，远处传来打更声。
木木将绢纸和金叶子塞进怀里，铁匣底下还压着本泛蓝的账册。她刚要取出，萧景渊按住她的手：「有人来了。」
墙头跃下个黑影，飞鱼服在月光下泛着水光。
沈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绣春刀归鞘时铮然有声：「程小姐好手段。」
他踢了踢嬷嬷的尸体，从她袖中摸出个瓷瓶：「见血封喉的毒，看来没打算让您活着离开。」
木木将账册递过，出声：「沈大人要找的是这个？」
沈炼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账册上用朱砂写着永昌号二十年来所有暗账，每笔军饷去向都对应着某个朝臣的名字，最新一页墨迹尚新——记录着三日前国舅爷挪用边关军饷数额。
他合上册子，单膝跪地，「够诛九族了。请程小姐明日务必面圣。」
木木望向桂树上残破红绸，恍惚看见父亲抱着她挂许愿笺的模样。
她摸出绢纸展开，上面除了签字画押，还有行小字：「
吾女若见，当知程家灭门非为财，实因撞破通敌事。」
落款处盖着老侯爷的私印。
萧景渊剧烈咳嗽起来，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己呈暗紫色。
沈炼脸色大变：「箭上有毒！」他扯开萧景渊衣领，锁骨处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
沈炼快速点了他几处大穴，「是牵机。两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必死无疑。」
木木脑中嗡的一声。她扑向嬷嬷尸体，从她腰间扯下个香囊——
萧玉瑾的心腹都带着这种绣玉兰的香囊。撕开夹层，果然藏着颗蜡封药丸。
「赌一把。」她捏碎蜡封，将药丸塞进萧景渊口中。
萧景渊喉结滚动，片刻后喷出口黑血。
沈炼急忙探他脉搏，眉头渐渐舒展：「以毒攻毒，暂时压住了。」
他看了眼天色，「必须马上......」
话音未落，墙外亮起一片火把。
萧玉瑾尖利的声音刺破夜空：「给我烧了这鬼地方！」
火把如流星雨坠入院中，干燥的桂树叶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沈炼一把扛起萧景渊：「跟我来！」
木木抱着铁匣紧随其后，热浪灼得后背生疼。他们穿过火墙跳进枯井，沿着井壁凸起的石块飞速下坠。
井底有条暗河，沈炼吹响骨哨，一艘乌篷船从阴影中划出。
他将萧景渊安置在舱内，转身按住木木肩膀，出声：「去城南茶楼。程小姐，明日面圣时，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
木木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在哭。
乌篷船驶入黑暗前，她最后望了眼燃烧的程宅。冲天火光中，焦黑的桂树轰然倒塌，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血色之夜。
船行至拐角，沈炼从怀中取出个锦囊，出声：「道长让我转交的。」
木木解开绳结，里面是半张烧焦的婚书——程家与萧家曾为腹中子女定过娃娃亲，男方写着萧景渊，女方处只剩半个木字。
「这是......」
沈炼望向昏迷的萧景渊，「萧世子不知道。当年程夫人与侯夫人同时有孕，指腹为婚。后来程家出事，婚约自然作废。」
木木攥紧婚书，忽然明白萧玉瑾为何对她恨之入骨——若程家女归来，萧景渊的婚约就该另算。
乌篷船剧烈摇晃。沈炼拔刀挑开帘子，只见河面漂来十几具尸体，全是锦衣卫打扮。对岸芦苇丛中，数十张弓正对着他们。
沈炼冷笑出声：「国舅爷的私兵。狗急跳墙了。」
一支火箭钉在船篷上，火油瞬间蔓延开来。
木木刚要跳水，船底传来凿击声——有人在下面安了水雷！
(http://www.220book.com/book/U9P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