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只点着一盏黄铜油灯,火苗在玻璃灯罩中微微摇曳,将光线揉成一片昏黄。
这朦胧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整间账房,映照着满架泛黄卷边的旧账本,空气里浮动着陈年纸张特有的微酸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木木站在门口,稍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才缓步走入。
她的目光越过一排排高耸至顶的木架,落在最深处那位伏案工作的老先生身上。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己经磨出了毛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腿用细绳小心地绑着。
他正就着那盏不甚明亮的油灯,全神贯注地核对着手中的册子,毛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是玉瑾小姐让我来的。”木木轻声说道,声音在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先生闻声抬起头,花镜顺势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慈祥而略显浑浊的眼睛。
他的目光在木木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她掌心那枚翡翠耳坠上。那耳坠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泛着温润的光泽。
“是玉瑾那丫头啊!”
老先生脸上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她外祖父家早年养过蚕,这事儿现在还记得的人可不多了。”
他边说边颤巍巍地站起身,从腰间取出一串铜钥匙,钥匙相互碰撞发出叮当作响的清脆声音,在这寂静的地窖里格外响亮。
“是要找丙辰年腊月初七的那本册子吧?那天的入库记录确实有些特别。”
木木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注意到老先生抬起右臂时动作明显有些迟滞,关节处似乎不敢完全伸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隐忍的克制。
在成排的账架间寻找时,木木忍不住轻声问道:“您的胳膊?”
老人正在用左手揉着右肩,闻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说道:
“老毛病了,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人老了,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木木的手指掠过一本本标注着年份的账册,最终停在一本深蓝色封面的册子上。
封面上用工整的楷书写着“丙辰年腊月”,当她翻开册页,目光立刻被其中一页的记录吸引。
那里不仅详细记载了当年的蚕丝入库数量,还在页边用朱砂小字注着一行记录:
“是日,张管事右臂旧伤复发,特支取三钱藏红花。”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传来阵阵震动,细微却持续不断。紧接着,隐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整齐划一,带着不容错辨的金铁之声。
老人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到墙边,将耳朵贴在石壁上仔细倾听,脸色渐渐发白。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是肃王的黑甲卫来了。”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玉瑾这孩子,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层层打开后,里面是另一枚翡翠耳坠,与木木带来的那一只正好是一对。
老人将耳坠轻轻放在木木手中,指尖冰凉:“这是玉瑾特意嘱咐我转交的。那孩子心思重,你要多帮衬着她些。”
地窖的门就在这时被猛地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走进来,带进一股夜风的凉意。
世子身着深蓝色锦袍,衣角还沾着路上的尘土,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地窖,最终落在木木身上。
“时间不多了。”他语气急切仍保持着镇定,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肃王的人己经到门口。”
木木将账册紧紧抱在胸前,那本泛黄的册子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她跟着世子走出地窖,迎面而来的是夕阳西下的景象,天边泛着橘红色的余晖,将侯府的飞檐翘角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院墙外己经扬起一片烟尘,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翻滚的金色沙浪,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人心头发慌。
世子望着西边的天空,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映出点点金光。他轻声道:“戌时三刻了。这个时候,玉瑾应该己经在祠堂那边开始查账了。”
木木着手中的翡翠耳坠,那玉石触手温润,仿佛还带着老人的体温。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世子:“听说肃王右臂的旧伤,用陈年普洱茶热敷会好些。”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在西匹黑马的牵引下驶入侯府大院,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隆隆声响。
马车通体漆黑,唯有车窗处挂着深紫色的绸帘,帘子上用金线绣着肃王府的徽记。
车帘掀处,肃王端坐其中,身着玄色蟒袍,面容肃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上面整齐地缠着洁白的绷带,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木木与世子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坚定的神色。她握紧了手中的账册,封面的硬纸板硌着她的掌心。
祠堂的方向己经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幢幢。他们知道,玉瑾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这场持续了多年的账目,今晚终于要对清楚了。
夜幕渐渐降临,侯府中的灯笼次第亮起,如同夜空中的星子。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祠堂隐约的人语声。
木木深吸一口气,随着世子迈步向祠堂走去,每一步都沉稳。古老的账册在她怀中沉甸甸的,不仅承载着过往的数字,更系着当下的安危与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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