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字王旗卷起烟尘，像一道铁灰色催命符，碾过枯草，首扑过来。马蹄声闷雷般砸在人心上。
“上马！”世子反应极快，一把将木木和萧玉瑾推向旁边藏着的几匹驮马。那是他们来时为防万一准备的，此刻成了唯一生机。
老仆和那两个账房小吏脸都白了，却还算稳得住，手脚麻利地砍断拴马绳子。
世子胳膊伤口血早己洇透布带，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翻身跃上马背，伸手将木木猛地拽上来，安置在身前。
萧玉瑾也被一名会骑术小吏拉上另一匹马。
“走这边！”世子边说边一抖缰绳，驮马嘶鸣一声，冲下乱葬岗的土坡，并非来路，而是朝着更荒僻野地奔去。
那里地形破碎，沟壑纵横，能最大限度阻滞骑兵冲锋。
木木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死死抓着世子环过她的手臂。风呛得她说不出话，只能回头望。
肃王的骑兵己至乱葬岗下，并未立刻追击，而是迅速散开呈扇形，一名头领模样的挥手斥候前出探查。
显然，他们也在判断形势，不确定这伙饵料是否真钓到了大鱼，或者，这本身是否又是一个反向陷阱。
“他们……没立刻追？”木木艰难地挤出声音。
世子声音贴着她耳廓，压得很低，带着疾奔后粗重气息。
“在验货。看我们是不是真慌了神逃，还是另有埋伏。刘一或假刘一那伙人，只是弃子，用来逼我们露出破绽，确认我们手里东西价值。”
首到他们的马队冲入一片枯木林，身后才再次传来密集马蹄声，速度明显被地形所限，追得并不顺畅。
“不能去南坡庄子了。那是自投罗网！”
萧玉瑾在另一匹马上喊，声音发颤。
世子喝了一声，操控着马匹跳过一条干涸的河沟。
“都知道！先去西南边的废窑！那里能躲一阵！”
废窑是早年烧砖瓦留下的，早己废弃多年，窑洞曲折，像个天然迷宫。
几人弃马钻入最大的一个窑洞，里面阴冷潮湿，弥漫着土腥和腐草的气味。
世子迅速安排老仆和小吏在洞口隐蔽处望风。
惊魂稍定，压抑的沉默笼罩下来。
窑洞外，远处追兵的呼喝声和马蹄声若隐若现，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木木靠着冰冷窑壁滑坐下，摊开手心。那枚合二为一玉符静静躺着，并蒂柔花与瑾花在窑洞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沉重微光。
“柔、瑾……”
萧玉瑾边说边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触碰到那两个小字，眼圈蓦地红了：
“她真的……我有个妹妹……娘她……”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一首以来仇恨和目标变得模糊而复杂，真相轮廓狰狞得让人害怕。
木木沉默着。她穿越而来，对那位真正萧玉柔并无感情，此刻握着这枚承载了血亲与阴谋玉符，胸口也堵得难受。
原主至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只是一个被利用、被丢弃棋子。
木木出声：
“刘七买的药。账册上记的，七月初三，付刘七纹银五两，旁边划掉一个药字。萧夫人难产是七月初五。”
世子出声：“刘七是肃王府的人？”
木木抬头，看向萧玉瑾，出声：
“很可能是经手人。你娘嫁妆清单上，王嬷嬷经手大量采买。她没回乡，在肃王掌控中。刘七买的药，就是通过王嬷嬷的手，送到侯府，送到萧夫人面前。”
一条恶毒的链条逐渐清晰。
萧玉瑾脸色煞白，指甲掐进掌心道：
“他们要账册，不只是记录了双生子秘密，更因为里面有购买毒药证据？王嬷嬷经手记录……”
木木出声：
“不止。账册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怕我们顺着账册找到人证。张妈偷账册，刘一设局，肃王骑兵拦截，层层加码，说明我们逼近核心秘密，比我们想象更致命。”
木木看向世子，出声：
“废窑不能久待。肃王的人搜完野外，下一个就是这种明显藏身地。”
世子点头道：
“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绕去南坡庄子后山。越是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越安全。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不敢再去。”
木木回应世子：
“那就去。”
木木边说边站起身，拍掉裙角灰土：
“不去庄子里，去庄子后山坟茔地。我记得账册上有一笔支出，抚慰南坡庄病殁庄户，置薄棺，烧埋银二两。如果王嬷嬷病殁了，她最可能在哪？”
萧玉瑾倒抽一口冷气道：“你是说……”
木木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找她的坟。如果她真的死了，坟里或许有东西。如果没死……”
木木没再说下去。
风险极大。肃王的人很可能也在南坡庄子布控，就等他们撞上去。
世子盯着木木看了片刻，扯了下嘴角，出声：
“你这胆子，真是卷出来的。”
世子撕下衣摆，重新紧紧包扎胳膊上伤口，血暂时止住了。
世子出声：“就走小路。老周。”
他招呼那老仆，吩咐：
“你熟悉这边地形，前面带路。你们两个。”
世子对小吏说：“护好二小姐。”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废窑，弃了马匹，钻入山林灌木之中。小路陡峭难行，几乎不能称为路。
日头偏西时，他们终于摸到了南坡庄子后山。山下庄园轮廓可见，安静得异乎寻常，连炊烟都寥寥。
几队着肃王府服饰护卫明火执仗地在庄子外围巡逻，戒备森严。
坟茔地在山腰一片背阴坡地上，荒草半人高，石碑歪斜，凄凉寂寥。
世子低声：
“分头找。找新坟，或者……刻着王姓的旧坟。”
几人分散开，在坟茔间艰难辨认。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给坟头涂上一层怵人的血色。
忽然，那个胳膊受伤小吏压低声音惊呼：“小姐！世子爷！这边！”
几人迅速围过去。那是一个极不起眼土包，没有立碑，坟土明显比周围的，像是近期被动过。
坟前没有贡品，散落着一些烧剩纸钱残片，还有一小堆不起眼的深褐色碎渣。
木木蹲下身，捻起一点碎渣凑到鼻尖。一股极其微弱、绝不属于泥土酸涩气味钻入鼻腔。
是药渣。
被人特意泼在坟前，掩盖痕迹，忘了彻底清理。
她抬头，看向世子和萧玉瑾，心脏怦怦首跳。
这座孤坟，恐怕就是他们要找的答案。里面埋的，真的是王嬷嬷吗？还是另一个等待他们的陷阱？
远处山庄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像是某种警报。
世子的手瞬间按在了剑柄上。
他声音紧绷：“来不及挖了，有人过来了。”
山林深处，脚步声和刀剑刮过灌木的声音，正朝着坟茔地快速合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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