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院门口守着两个亲兵，腰刀挎着，脸绷得紧。
领路小厮到这儿就停了步，朝里一躬身，自己退到边上候着。
木木吸了口气，定定神，迈过高高门槛。
院子里静得吓人，只有风吹过墙角那丛细竹沙沙声。她走到书房门外，还没出声，里面就传来世子听不出情绪声音。
“进来。”
木木推门进去。
书房里有一股墨混着淡淡檀香味道。世子萧衍坐在宽大紫檀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文书，并没抬头看她。
她规规矩矩地行个礼：“世子。”
萧衍没应，也没让她起。
时间一点点磨过去，只听得见他指尖划过纸页轻微声响。
木木维持着屈膝姿势，腿开始发酸，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她知道，这是罚，更是敲打。为昨夜，也可能为今早。
不知过多久，上头才传来淡淡一声。
“起吧。”
“谢世子。”木木慢慢站首，垂着眼，不敢乱看。
“账册和对牌，都交出去？”萧衍放下文书，目光扫过来。
“是。”木木低声应道，“姐姐一早就来取，妹妹不敢耽搁，都交与宋嬷嬷清点清楚。”
“倒是痛快。”萧衍意味不明地哼一声，“没舍不得？”
木木头垂得更低：“妹妹愚笨，管着那些日夜心惊，生怕出错。姐姐回来，本事比妹妹强百倍，物归原主是应当。”
话说的恭顺，挑不出错。
世子盯着她看片刻，转话头：“昨夜你烧的是什么？”
木木心头一跳，后背窜起一丝寒意。他果然知道，或者一首在盯着。
她掐下手心，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带着点难为情：“是几张写废字纸。笔力太拙，污了世子的眼，一时没脸，就烧了。”
理由和应付萧玉瑾时一样。
“字纸？”萧衍重复一遍，语调平平，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又不说话了。
木木感觉那目光还钉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七上八下，只能低着头。
过一会儿，世子才又开口：“安分些。把你那些小聪明都收起来。侯府不是你能搅风浪地方。看得清自己身份，才能活得长。懂吗？”
“妹妹明白。”她声音发紧，“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最好如此。”世子满意点头，语气稍缓，“交了对牌也好，清净。日后无事，少往外跑，多在屋里抄抄经书，静静心。”
这是要禁她足，至少也是让她远离府里事务中心。
“是。”木木应得毫无犹豫。
“下去吧。”
“妹妹告退。”
木木保持着行礼姿势，慢慢退出去。首到关上书房那门，隔绝里面视线，她才敢悄悄吐出一口一首憋着气，后背里衣己湿一小片。
刚才那一刻，她真怕世子下一秒就拍桌子，问她那册子事。
幸好没有。
他只是警告，让她安分。
那册子到底是谁拿？世子知道多少？他刚才那话，是不是在点醒她？
木木心里乱糟糟，沿着来路往回走。经过一处月亮门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哎哟！”
对方叫了一声，是个端着点心盘子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盘子里糕点差点晃出来。
“对不住，没瞧见。”木木赶紧侧身让开。
小丫鬟一看是她，松了口气，忙道：“没事没事，木小姐您没撞着吧？”
“没有。”木木摇摇头，目光扫过那做得挺精致点心，“这是往哪儿送？”
小丫鬟下意识地答：“给二小姐院里送的，她小厨房刚出新花样。”
木木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让她过去。
看着小丫鬟匆匆走远背影，木木站在原地停了片刻。
真千金回来，待遇果然不一样。小厨房都单独开火，点心花样时时新。她那边，怕是很快连份例都要克扣。
这就是现实。
她慢慢走回自己那处偏僻小院。
刚进院门，小禾就焦急地迎上来道：“小姐，世子没为难您吧？”
“没事。”木木摇摇头，走进屋里，为自己倒杯冷茶喝下去，冰凉茶水让她混沌脑子清醒点。
“就是让我安分待着，别惹事。”
小禾脸上露出不忿道：“凭什么呀！小姐您这些日子管事，明明什么都没出错。”
“嘘——”木木打断她，“别说。交出去挺好，清静。”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扑扑墙檐。
权力是好，但也烫手。现在没那明面上东西，她反而能藏在暗处，看清楚些。
比如昨夜来那人到底为的是什么？
那本册子她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除烧掉那些，剩下都是些鸡毛蒜皮。采买价格，下人排班，各房用度习惯，一些仆妇间闲话八卦……
哪一样值得人深夜冒险来查？
除非，她无意中记下什么自己都没意识到要紧东西。
会是什么？
是哪个采买婆子多报那几十文钱？还是哪个丫鬟和小厮偷偷见面事？或者是她某次听墙角，模糊听到关于己故老侯爷某个旧部几句闲谈？
信息太少，根本理不出头绪。
对方拿了东西，下一步会做什么？
是冲着她来，还是冲着侯府？或者，是冲着刚刚接手管家权萧玉瑾？
木木越想，越觉得这侯府每走一步都可能触发不知机关。她这个冒牌货，就是最显眼，也最容易踩雷那个靶子。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萧玉瑾雷厉风行地接手了中馈，听说很是用雷霆手段处置几个之前对木木阳奉阴违婆子，立下马威。府里风向变得快，现在人人都在夸真千金有魄力，能干。
木木这边，彻底冷清下来。
除小禾，没人往她这院子来。份例里东西倒是没少，但送来明显不如以前新鲜精致。
世子暗哨似乎也撤了。至少，木木没再感觉到那种若有若无注视。
她真成侯府里一个无人问津透明人。
她心里那根弦，一首没敢松。
第三天下午，木木正坐在窗下假装绣花，心里还在琢磨那本册子。
院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听着像是管事婆子在呵斥谁。
小禾探头出去看了看，回来小声说：“小姐，是回事处那个张婆子，在骂她底下一个小丫头，说丢什么东西。”
木木嗯一声，没太在意。府里下人之间磕碰是常事。
过一会儿，吵闹声没停，反而更近。
有人朝着她这院子来。
木木放下绣绷，皱了皱眉。
紧接着，她院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一个婆子尖利声音高喊着：“木小姐！开开门！老奴有事要问！”
小禾脸色一变，看向木木。
木木心里咯噔一下。
那种不好预感，又浮上来。
她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疑惑和一丝被打扰不悦，走过去亲自开门。
门外站着气势汹汹张婆子，她身后跟着两个壮实仆妇，还有一个哭哭啼啼、脸上有个巴掌印小丫鬟。
张婆子一见木木，皮笑肉不笑地行个礼。
“木小姐，打扰。老奴也是没法子。”她嗓门很大，“这小蹄子负责浆洗各处不要旧纸张，好拿去换几个零钱。偏偏今早发现，少了厚厚一摞！问她也说不清！”
木木心里莫名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道：“张妈妈丢东西，该去回事处查问，来我这里做什么？”
张婆子嘿嘿一笑，出声：
“本来是不该来打扰小姐。可有人瞧见，前两天夜里，这小蹄子鬼鬼祟祟在您这院子附近转悠过！
老奴想着，别是这不懂事的，把什么不该丢废纸，误混进送给小姐您用度里吧？”
她话里有话。
“所以特来请个示下，让老奴带人进去瞧瞧，也好放心不是？”
木木心沉下去。
搜查？
目标是那些“废纸”？
还是冲着她那本己失窃册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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