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的心往下一坠。
搜查？
这哪是找什么废纸，分明是冲着那本不见册子来！
张婆子是回事处老人，惯会看风向，没上头示意，她敢这么明目张胆来堵一个小姐的门？
电光石火间，木木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拒绝？她一个失势冒牌货，拿什么拒绝？硬拦着，只会显得她心里有鬼，更坐实嫌疑。
让他们搜？万一他们趁机栽赃点别的什么……
她脸上不敢露出分毫，只蹙起眉，带上几分被冒犯薄怒：
“张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院子里难道还会藏了回事处废纸不成？你这丫头丢了东西，胡乱攀扯，妈妈也信？”
张婆子腰板挺着，脸上那点假笑收了起来，话更硬：
“木小姐，老奴也是按规矩办事。丢了东西总要找，既然有人瞧见，问一声也是应当。您要是不让看，反倒叫人生疑。”
再说：”她眼睛往院里一扫，声音拔高些，“不过是些废纸烂屑，查清楚，也好还您一个清白不是？”
她身后那两个壮实仆妇往前挪了半步，意思很明显。
小禾气得脸通红，想开口争辩，被木木一个眼神止住。
木木知道，今天这门槛，她是拦不住了。硬抗没用。
她心下飞快权衡，侧身让开门路，声音冷了下去：
“张妈妈要查便查。只是我这屋里虽没什么好东西，却也经不起乱翻。若是碰坏什么，或是日后发现少了什么不该少的，张妈妈可要一并担待着。”
她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搜可以，但别想顺手牵羊或是栽赃。
张婆子脸色僵一下，显然听懂了。她哼一声：“小姐放心，老奴只是找那丢废纸，别的物件，碰都不碰。”
说着，她一挥手，带着那两个仆妇和哭啼啼小丫头就涌进院子。
小院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挤进这么几个人，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张婆子眼睛西下扫射，指挥着那两个仆妇道：“去那边角落看看！还有那边，堆杂物棚子，仔细翻翻！”
两个仆妇应声而动，手脚并不放轻，弄得院里那点家什砰砰响。
小禾紧紧挨着木木，手攥得发白，低声道：“小姐。”
木木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自己就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她心里也绷着一根弦，那册子虽不见了，但她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遗漏一两张纸屑，烧没烧干净。
张婆子转了一圈，没在院里发现什么，目光就瞄向正屋。
“木小姐，屋里也得瞧瞧吧？万一那小蹄子不懂事，塞哪个角落呢？”
木木心知这是躲不过，索性自己率先走过去推开房门道：“张妈妈请吧。动作轻些，我屋里东西不多，但都是用的着。”
张婆子跟了进来，两个眼睛滴溜溜乱转。
屋里陈设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一套桌椅，靠窗摆着绣架。
“搜仔细点！”张婆子命令道。
两个仆妇开始动手。一个去翻床底和墙角，另一个径首走向梳妆台和衣柜，拉开抽屉，拨弄里面东西。
小禾看得眼圈都红，那是小姐私密东西！
木木袖中手悄悄握紧，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那仆妇粗鲁地翻弄她衣物，甚至拿起她首饰盒打开看了看又丢回去，心里一股火窜起来，又死死压下去。
木木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动气。现在发作，就全完了。
木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开，目光落在那个一首低着头、小声啜泣的小丫鬟身上。
这小丫头看着确实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是了，前些日子她管事儿时，这小丫头来送过两次回事处要处理旧文书，当时看着她还挺机灵安静，不像会偷东西的人。
张婆子为什么单单揪住她？是做戏？还是这丫头真看见了什么？
“张妈妈，找到点东西！”翻床角那个仆妇叫了一声。
木木心头一揪，倏地看过去。
只见那仆妇从床脚最里头扫出一小撮灰烬和几片没烧完全的纸角，捏在手里，递到张婆子面前。
张婆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那点黑灰和残片，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转向木木，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道：
“木小姐，您屋里怎么会有烧东西痕迹？这烧的是什么呢？”
木木脑子里嗡一声，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是那天晚上她烧册子留下的！明明清理过了，竟然还有遗漏！
木木喉咙发干，强迫自己稳住声音，脸上挤出一点尴尬和懊恼道：
“前几日练字，写得实在不堪入目，一时恼，就烧了。想着一点灰烬，就没仔细打扫。让妈妈见笑。”
“字纸？”张婆子捏着那点残片，反复地看，那纸角焦黑，根本看不出原来写着什么。“小姐真是勤勉，写废了字纸还要特意烧掉？”
“笔力太拙，怕人看见笑话。”木木垂下眼，声音更低了，“妈妈也知道我处境，总想做得更好些，偏偏不是那块料。”
木木把自己往低了说，姿态放得极低。
张婆子盯着木木，似乎在判断这话真假。她晃了晃那点纸灰道：
“可是老奴丢的那批废纸里，也有不少是往年留下旧字纸，这时间倒是巧了。”
这就是硬要往她头上扣了！
木木抬起头，脸上那点难为情变成被冤枉气愤：
“妈妈这话，是认定我偷回事处废纸来烧？我虽比不上姐姐尊贵，好歹也是在这府里长大，我要那些陈年旧纸做什么？难道我院里连几张练字纸都没有吗？”
木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屈倔。
张婆子被噎了一下。这事说到底站不住脚，搜查小姐闺房本就逾矩，再硬扣罪名，闹大她也没好果子吃。她主要目的，也不是几斤废纸。
她又狐疑地扫了一眼那点灰烬，最终悻悻地将残片丢在地上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丢了东西，心里着急，各处问问。”
这时，另一个翻梳妆台仆妇也停下手，冲张婆子微微摇了摇头。
显然，没找到她们真正想找东西。
张婆子脸上闪过明显失望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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