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线,也吞噬着声响。那诡异的窥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李炎的感知中。温泉汩汩的声响和马匹愈发不安的喷鼻、刨地声,在这死寂的背景下被放大得格外清晰,敲击着他的神经。
昭娘依旧深陷于高热与噩梦的泥沼,呓语不断,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李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与身体的疲惫,他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弄清楚那黑暗里到底藏着什么——是野兽,是潜藏的敌人,亦或是别的未知危险。
他一手紧握横刀,另一只手从即将熄灭的火把余烬中,捡起一根燃烧最充分的粗枝,用力吹了几口,让其重新焕发出较为稳定的光芒。他举着这简陋的火炬,小心翼翼地向着洞穴深处迈出了第一步。
火光跳跃着,勉强驱散身前几步的黑暗,将嶙峋的岩壁投射出扭曲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地面并不平坦,散落着碎石和不知名的枯骨,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比温泉硫磺味更陈旧的、淡淡的尘土和某种矿物特有的气息。
越往深处走,空间似乎变得越发宽敞,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愈发强烈。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在胸腔和耳膜间回荡。
走了约莫十几丈,前方出现了一个转角。李炎屏住呼吸,缓缓将火把探出转角。
没有预想中的猛兽扑击,也没有埋伏的杀手。
眼前的景象让他怔在了原地。
转角之后,是一个更为巨大的洞厅。洞厅的中央,竟然矗立着几尊模糊的石雕!那石雕的风格古朴甚至有些粗糙,似乎年代极为久远,被厚厚的灰尘和矿物结壳覆盖,难以辨认具体形态,但隐约能看出并非人形,反而更接近某种……匍匐的兽类?或是抽象的图腾?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洞厅的穹顶!
穹顶之上,并非完全天然形成,竟然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和镶嵌的痕迹!无数点点微光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来,细看之下,那是无数颗细小的、不同颜色的矿物晶体(如石英、云母、乃至可能存在的夜光石碎屑),被人为地镶嵌在了岩顶,构成了一副浩瀚而奇异的——
星图!
李炎仰着头,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副星图并非他所熟悉的现代星座划分,其布局古老而神秘,一些星宿的排布方式甚至显得格格不入,中心区域更是簇拥着一片他从未在任何星图上见过的、由大量幽蓝色晶石构成的奇异星群,给人一种极其诡异和不祥的预感。
是谁?在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终南山人迹罕至的深处,开凿出这样的洞穴,留下了这般诡异的遗迹?这绝非唐代的产物,其风格似乎更加古老、蛮荒。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解读穹顶星图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火把险些脱手。他低头一看,那是一块半埋在尘土里的、较为平整的暗色石板。
他心中一动,用刀鞘拨开石板上的积尘。石板上露出了清晰的刻痕!那并非文字,而是一系列复杂交织的几何图案和符号,中间有一个明显的、掌心大小的凹陷区域。凹陷区域的形状…
李炎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凹陷的形状,竟然与他怀中那枚由郑七娘临终前赠予、疑似与前朝秘藏有关的黑色铁牌(详见第一百六十章左右伏笔),惊人地吻合!
他立刻掏出那枚一首贴身收藏、冰冷沉重的铁牌,心脏狂跳起来。难道这处神秘的远古洞穴,竟然与那前朝秘藏有关?郑七娘留下的线索,指引的不仅仅是长安的某个地点,更是这终南山深处的秘密?
他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将铁牌尝试着放入那凹陷处。
严丝合缝!
就在铁牌完全嵌入凹陷的刹那,机括沉闷的转动声“咔哒”响起,打破了洞厅千万年的死寂!那块石板微微下沉,然后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阶梯入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入口下方倒灌而出,吹得火把一阵明灭闪烁。
李炎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洞穴之下,竟然还别有洞天!
然而,还未等他细看那阶梯通往何处,也未等他思考是否要冒险进入,身后远处,他们来时的那条裂缝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的——
“咔嚓!”
是枯枝被刻意踩断的声音!紧接着,是极力压抑却依然无法完全掩盖的、衣物摩擦岩壁的窸窣声!
有人进来了!而且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个被精心伪装的入口?!
李炎浑身汗毛倒竖,瞬间从发现秘密的震惊中惊醒,巨大的危机感再次攫住了他!他此刻身处洞厅,入口处的火光和声响很快就会暴露他的位置!
他猛地转头,望向入口方向,手中的火炬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几乎就在同时,洞穴深处,那原本只是被窥视的感觉,骤然变得实质般冰冷!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非人般的低沉嘶喘声,清晰地从阶梯入口下方的黑暗深处,传入了他的耳中!
前有不知数量的追兵潜入,后有神秘诡异的未知生物苏醒!
刚刚发现的逃生通道(阶梯),瞬间变成了可能通往更恐怖深渊的死路!
他和昭娘,被彻底堵在了这诡异的洞厅之中,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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