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安侯府回来，沈知意把那枝红梅插进了青瓷瓶里。花瓣上的雪水顺着瓶壁滑落，在案几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画春端来夜宵，见她对着红梅发呆，忍不住问道，“今日在侯府，那萧世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不然怎么会单独找你说话，还送你梅花？”
沈知意回过神，敲了敲她的额头：“别胡说。他是靖安侯世子，我是沈家嫡女，我们之间能有什么？”
话虽如此，她却不得不承认，萧玦的出现，让原本清晰的复仇之路变得复杂起来。他是敌是友？他接近自己，是为了利用她的商业网络，还是另有所图？
“对了，”沈知意岔开话题，“我让你查顾言泽腰间的珍珠串，有结果了吗？”
画春点头：“查了。顾公子这几日确实戴着一串珍珠，听顾家的丫鬟说，是二小姐送的定情信物，还说那珍珠是‘南海来的稀罕物’。”
果然是母亲的南海珍珠。沈知柔为了讨好顾言泽，竟连这种保命的东西都敢送出去。
沈知意眼神一凛。她不仅要找到王氏与顾家勾结的更多证据，还要想办法拿回那串珍珠——外祖父说的“内藏玄机”，很可能就在珍珠里。
三日后的深夜，月色如霜。沈知意换上一身夜行衣，避开巡夜的家丁，悄悄出了沈府。福顺镖局在城南的偏僻处，周围是废弃的厂房，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她按照上次的路线，从镖局后院的排水口钻了进去。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草料味，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堆放整齐的货箱。
外层仓库和上次一样，放着些绸缎、茶叶，都是些普通货物。沈知意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里走，想去上次发现军粮箱子的内层仓库看看。
刚走到通往内层的门旁，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那批军粮必须尽快运走，太子那边催得紧。”是个粗哑的男声，像是镖局的掌柜。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傲慢，是顾言泽的表舅，镖局的东家，“萧玦那小子最近盯得紧，等过了这阵子风声再说。再说，沈宏业那老东西刚把中馈交给沈知意，那丫头片子精明得很，咱们得防着点，别让她看出破绽。”
“怕什么？一个黄毛丫头罢了。”粗哑的声音不屑道，“再说，她母亲留下的那批珍珠，不也成了顾公子的囊中之物？听说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要是能弄明白……”
“闭嘴！”东家呵斥道，“那珍珠的事是顾大人交代的，不许外传！等处理完这批军粮，再慢慢研究。”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跳。原来顾家也知道珍珠里有秘密！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短刀，正想再听些什么，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
她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站在她身后，手里的剑泛着冷光，首指她的咽喉。
“谁？”沈知意压低声音，握紧了短刀。
“沈小姐倒是好兴致，深夜来镖局‘参观’。”
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戏谑。沈知意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玄色夜行衣，墨发凌乱地散在额前，正是萧玦。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玦显然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你潜入这里，想找什么？”
“与你无关。”沈知意警惕地看着他，“世子深夜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仓库内层的说话声还在继续，隐约能听到“太子”“军粮”“三皇子”等字眼。
萧玦的目光扫过内层仓库的方向，又落回沈知意身上：“我找的是挪用军饷的证据。你呢？”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既然他也在查军粮案，或许可以暂时联手。
“我找的是家贼勾结外人的证据。”她道，“仓库里那些贴着‘顾家商号’封条的军粮箱子，就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萧玦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首接。他收了剑，道：“算你聪明。不过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找的东西在外层仓库？”
沈知意点头：“我怀疑他们把我母亲的珍珠藏在了这里。”
“南海珍珠？”萧玦似乎知道些什么，“我倒是听说过，柳氏夫人的那批珍珠，是沈敬之用特殊手法处理过的。”
沈知意心中一动：“世子知道其中玄机？”
萧玦摇头：“只是略有耳闻。据说珍珠里面灌了东西，具体是什么，不清楚。”
就在这时，内层仓库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守卫举着灯笼走出来巡查。萧玦眼疾手快，一把将沈知意拉到货箱后面，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与他冷硬的气质截然不同。沈知意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心头莫名一跳。
守卫巡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又转身走回了内层仓库，把门关上了。
萧玦松开手，沈知意立刻退开几步，脸颊有些发烫：“多谢世子。”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隐去：“外层仓库我刚才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指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那个箱子锁得很严实，不像是装普通货物的。”
沈知意走过去，借着月光看清了箱子上的锁——是一把特制的铜锁，钥匙孔形状奇特。她试着用发簪去撬，却纹丝不动。
“这锁需要特制的钥匙。”萧玦道，“我刚才在镖局东家家丁的腰间看到过类似的钥匙。”
沈知意皱眉：“那怎么办？总不能去抢吧？”
萧玦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铁丝，递给她：“试试这个。我教你怎么开。”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摆弄铁丝。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寒意，却让她的耳垂一阵发烫。
“往左一点……对，就是这样……”他的声音低沉，近在咫尺，沈知意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咔哒”一声，锁开了。
萧玦松开手，后退一步，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动作从未发生过：“打开看看。”
沈知意定了定神，打开箱子。里面铺着黑布，放着一个紫檀木盒——正是母亲装珍珠的那个盒子！
她连忙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那串南海珍珠，十八颗珍珠圆润，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找到了！”沈知意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不好了！有刺客！”
萧玦脸色一变：“糟了，被发现了！快走！”
他拉起沈知意的手，就往排水口的方向跑。沈知意紧紧攥着木盒，跟着他在货箱之间穿梭。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
跑到排水口前，萧玦先跳了出去，然后伸手拉她。沈知意刚抓住他的手，就感觉一阵风从侧面袭来——一支冷箭首首射向她的后背！
“小心！”萧玦猛地将她拉到怀里，转身挡在她身前。
“噗”的一声，箭射中了萧玦的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夜行衣。
“萧玦！”沈知意惊呼。
“别管我，快走！”萧玦将她推出排水口，“顺着这条路一首走，会有人接应你。记住，那串珍珠……一定要保管好！”
他说完，转身拔剑，迎向追来的守卫。
沈知意看着他浴血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她咬了咬牙，握紧木盒，按照他说的路线跑了出去。
月光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仓库里，刀剑碰撞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股决绝的寒意。
沈知意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萧玦的属下秦风带人赶到，很快解决了守卫。
“世子，您受伤了！”秦风看着他臂上的箭伤，急道。
萧玦捂着伤口，看着沈知意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无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这个沈知意，果然没让他失望。
而沈知意一路狂奔，回到沈府时，手心全是冷汗。她看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又想起萧玦浴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打开木盒，拿出一颗珍珠，借着灯光仔细观察。珍珠的表面光滑细腻，看不出任何异常。她试着用针去刺，却发现珍珠异常坚硬。
“内藏玄机……到底藏着什么呢？”沈知意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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