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2日的英吉利国,玄武监狱的探照灯将C监区的种植地照得如同白昼。李兆基坐在D监区的大通铺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那里有他用指甲刻下的“维多利亚港”,字迹早己被岁月磨得模糊。狱警周健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橡胶棍敲击地面的声响,像在为一场漫长的等待敲下终章。
“李兆基,出来。”周健的声音没有起伏,手里端着个银质托盘,盖着雪白的餐布,“上面的意思,给你准备了最后一顿饭。”
李兆基的腿像灌了铅,挪到走廊时,鼻尖突然钻进一股熟悉的香气——是鲍汁捞饭,配着冰镇的鱼翅,还有一盅炖得酥烂的官燕。这些曾是他在香港的日常,此刻却盛在监狱的白瓷盘里,显得格外刺眼。
“五星级后厨房做的,”周健把托盘放在探视室的桌上,餐布揭开的瞬间,蒸汽带着香气腾起,“致腾资本旗下的星畅餐饮负责的,说‘就算是死刑犯,也该吃顿像样的’。”
李兆基盯着那碗鲍汁捞饭,突然想起母亲的手艺。小时候家里穷,母亲总把肉汁拌在白饭里给他吃,说“等长大了,让你顿顿吃鲍汁”。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却再也没陪母亲吃过一顿饭。
“吃吧。”周健靠在墙上,目光掠过窗外的大西洋,“过了今晚,想吃也吃不上了。”
李兆基拿起勺子,手却抖得厉害。鲍汁滴在桌面上,像一滩深色的泪。他想起沈诗涵当年在酒会上劝他的话:“李叔,钱赚够了就停下来,陪陪家人。海外的钱再香,也暖不了被窝。”那时他只当是小姑娘不懂事,现在才懂,自己追逐的从来不是幸福,是虚荣的幻影。
“为什么是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向华强也犯了错,他凭什么能活着?”
周健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向华强以“柯西华松”身份出席公益晚宴的画面。“他有被利用的价值,”周健把照片推到他面前,“你没有。海外的规则就是这样,要么成为棋子,要么被清除。”他顿了顿,补充道,“李嘉诚托人带话,说‘念在旧情,给你留个体面’。”
李兆基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体面?一个被注销户籍、资产充公、连死了都没人收尸的人,谈何体面?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这碗饭里,加了安眠药。”周健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省得你待会儿受罪。注射死刑很快,就像睡一觉。”
李兆基愣住了,随即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鲍汁的鲜甜混着眼泪的苦涩,滑进喉咙时,竟品出了几分当年母亲做的肉汁饭的味道。“我想回香港……”他含着饭嘟囔,“我想看看维多利亚港的烟花……”
“下辈子吧。”周健转过身,不再看他。
半小时后,李兆基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鲍汁。医护人员进来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注射死刑的针头扎进静脉时,他的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
火化在凌晨进行。周健捧着骨灰盒,登上致腾资本的远洋货轮。货轮驶离港口时,大西洋的浪涛拍打着船舷,像在为一个逝去的灵魂伴奏。“按李嘉诚的意思,撒进海里。”周健对船长说,“让海水带着他,漂回香港去。”
站在甲板上,周健打开骨灰盒。灰白色的粉末被海风一卷,纷纷扬扬地落进海里,瞬间被深蓝色的浪涛吞没。他想起李兆基年轻时的样子,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在香港的酒会上挥斥方遒,说“我的船队能绕地球三圈”。
而现在,这个人化作了海水里的一粒尘埃。
“沈小姐的邮件。”船长递来平板,上面只有一句话:“尘归尘,海归海。愿他来世,做个踏实的人。”
周健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朝阳正从海平线上升起,把海水染成一片金红。他突然明白,海外的狼性丛林里,最狠的不是资本,是时间——它能让你一夜暴富,也能让你一朝归零,能把你捧上云端,也能把你碾成尘埃。
货轮继续前行,朝着香港的方向。甲板上的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像在诉说一个关于贪婪与毁灭的故事。李兆基的骨灰在海水中慢慢消融,或许真能顺着洋流,漂回维多利亚港——那个他生前眷恋、死后也想魂归的地方。
只是那里的烟花依旧绚烂,却再也等不到一个叫李兆基的看客。有些债,欠了就得还;有些路,走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海水会带走他的骨灰,也带走他半生的罪孽,只留下一个警示,在大西洋的浪涛里,一遍遍回响:
别让欲望,吞噬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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