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洞外的雨终于停了。
顾朝辞悠悠醒转，第一感觉是背上火辣辣的疼，第二感觉，是身上那件带着烟火气和淡淡龙涎香的、属于萧临渊的黑色外衣。
她脱下外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叠好，放在了一边。这份人情，让她感觉比背上的伤口还烫。
篝火旁，萧临渊正在烤着一只他不知从哪里抓来的野兔，香气西溢。
两人分食着烤兔，沉默地处理着各自的伤口。
顾朝辞自己够不到背上的伤，犹豫再三，还是只能求助于他。
当萧临渊的手指隔着布料，第一次触碰到她背上黏着衣物的伤口时，两个人的身体都下意识地一僵。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危险。
最终，还是顾朝辞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不自然。
“……昨夜，多谢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诚地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萧临渊没有看她，只是盯着篝火，声音冷得像洞外的岩石：“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不想我的‘药方’，死得这么快。”
他用最功利、最伤人的理由，来掩饰自己那个无法解释的、下意识的保护行为。这是他的自我保护，也是他最后的嘴硬。
短暂的沉默后，萧临渊状似无意地提起：“你昨夜，睡得不安稳，似乎说了很多胡话。”
来了！
顾朝辞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不动声色：“是吗？许是烧糊涂了。”
“你提到了‘KPI’和‘996’，是何意？”
“哦，”顾朝辞早就想好了说辞，“那是我家乡那边，管家们核算田庄收成的一种特殊算法。‘KPI’是量化指标，‘996’是指从卯时工作到酉时，一旬休一日的算法……都是些生僻的土话，让殿下见笑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怪，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谁也无法证伪。
萧临渊眼神一凝，死死地盯着她，语气逼近：“那你口中的‘书’，作何解释？你还说，你是‘女配’，我是‘男主’。”
“噗嗤……”
顾朝辞突然笑了出来，笑得有些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殿下，您不会当真了吧？我平日里最爱看坊间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什么《霸道王爷俏逃妃》啦，什么《重生之嫡女归来》啦……许是看得多了，晓星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把自己代入进去了。没想到，竟被殿下听了去，真是……羞死人了。”
她用一种“自嘲”和“娱乐化”的方式，将最核心的秘密，消解成一个无伤大雅的、属于女孩子的“玩笑”。
但萧临渊没有被她的笑声迷惑。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倾下身，与她平视，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半尺。
“是吗？只是……话本？”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磁性的危险，“可你的‘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顾朝辞，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顾朝辞非但没退，反而也向前凑近了一分，同样用极低的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在回答殿下这个问题之前，殿下……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记得，太和三年的春日宴上，西域进贡的‘雪顶含翠’茶，您一共闻了三次，却一口都未喝。而那道用料考究的‘杏仁酪’，您更是一箸未动。我很好奇，您明明从未在人前表现出对杏仁的厌恶，为何……会如此呢？”
这句话，对萧临渊来说，无异于惊雷！
太和三年的春日宴……那是他重生前一年的事情！
这件事……这件事……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暗卫，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她……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的那本“书”，连这种细节都记载了？！
萧临渊僵在了原地，脸色变幻莫测，从震惊到骇然，再到深不见底的忌惮。他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感到了彻底的、智力上的被动。
顾朝辞见好就收，缓缓地站起身，退后两步，重新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看来，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
她这句话，将双方拉到了一个平等的、互相持有对方把柄的地位上。
“在抵达三江口之前，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至于秘密……等我们都活下来，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她向他伸出手，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在她和萧临渊之间，投下了一道明暗交界线。
萧临渊站在阴影里，看着阳光中那只向他伸出的、白皙修长的手，眼神复杂。
他最终，没有去握，而是自己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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