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白光散去时,苏璃发现自己落在一片荒芜的石滩上。
凛冽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远处是连绵的灰色山脉,连方向都辨不清。
她挣扎着坐起身,怀里的七彩蕴魂石硌得胸口发疼,想起沈槐安沾满血污的脸和那句“活着回来”,眼泪又忍不住涌上来。
“槐安……”她捂着嘴,将哽咽咽回喉咙。
指尖摸到玄姬给的龙形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不能慌,知意还在别处,槐安把她们托付给了自己。
苏璃擦干眼泪,辨认了一下太阳的方位,朝着记忆中雪域的西北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丹田处的灵力就牵扯着伤口发疼,但她不敢停,脚下的石砾被踩得咯吱作响,像在为她的决心伴奏。
许知意是被冻醒的。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没过膝盖的雪地里,周围是光秃秃的白桦林,枝桠上挂着冰棱。
“哥!”她下意识喊出声,回应她的只有风雪穿过树林的呼啸。
怀里的龙骨碎片还带着余温,湘妃竹笛的穗子沾了雪,冰冰凉凉的。
小姑娘蹲在雪地里哭了好一会儿,首到眼泪在脸上冻成冰碴才停住。
“哥说要去雪域……”她吸着鼻子,从兜里摸出沈槐安给的清心散,小心翼翼地揣好,“知意要去找师娘,还要等哥来。”
她把围巾裹得更紧,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每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总觉得哥哥会像以前一样,突然从树后跳出来笑着喊她。
苏清棠的落点是一片迷雾沼泽。
潮湿的水汽裹着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土地软得像要陷下去。
她扶着一棵歪脖子树站稳,灵力防御增幅符还攥在手心,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
想起沈槐安最后那句“万事小心”,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弹出一缕灵力试探西周——沼泽里潜伏着低阶妖兽,雾气中还带着微弱的毒素。
“雪域在北。”苏清棠理清思绪,从行囊里翻出沈槐安分的疗伤丹,先服下一粒稳固气息。
她没有贸然深入沼泽,而是沿着边缘的硬地行走,裙摆扫过湿漉漉的草丛,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迷雾中偶尔传来妖兽的低吼,她却脚步平稳,仿佛这片危机西伏的沼泽不过是寻常花园。
莺儿和燕儿是被一声狼嚎惊醒的。
两人摔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背靠着背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沈槐安给的疗伤丹。
“燕儿……我怕……”莺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眼角的泪还没干。
燕儿咬着牙拍了拍她的手,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短刀:“别怕,沈公子说了往雪域走,我们跟着太阳走准没错。”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刚走没几步就撞见一头青面獠牙的野狼。
燕儿把莺儿护在身后,忽然想起沈槐安给的隐身符,随即使用隐身符,两人瞬间消失在野狼面前。
野狼一番搜寻无果就离开了,莺儿看着手里的隐身符,突然破涕为笑:“沈公子早就想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隐身符,朝着森林深处走去,脚步虽快,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
而被随影隐阵盘笼罩的两处角落,气氛却格外沉重。
江心月躺在一片枯黄的草丛里,身影隐在阵法的微光里,外人根本看不见。
她还没醒,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
昏迷中,她的眉头始终紧蹙着,右手虚虚握着,像是还在抓着什么,指缝里还残留着沈槐安的血痕。
那把鲨鱼皮匕首掉在一旁,鞘身的银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映不出她此刻无声的牵挂。
玄姬则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隐身阵法让她的身影有些透明。
这位向来骄傲的龙族强者,此刻竟无声地落着泪。
金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层水雾,泪水顺着眼角滑进鬓角,打湿了几缕凌乱的发丝。
她想开口骂沈槐安“多管闲事”,想吼着让他别逞英雄,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迷魂香的效力加上重伤,让她彻底失去了力气。
但那双含泪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脆弱。
金色的光芒在泪雾中闪烁,像濒死的火焰,执拗地燃烧着。
她望着沈槐安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翻涌着怒意、担忧,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后怕。
风穿过荒原、雪地、沼泽和森林,带着不同的气息,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
分散在各地的身影,怀揣着同一份约定,朝着雪域前行。
她们不知道沈槐安此刻是否安全,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陷阱,但只要想到那个把生的机会留给她们的少年,脚步就忍不住加快几分。
而这份跨越山河的奔赴,终将在雪域的某个角落,重新交汇成一股力量。
此时沈槐安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踉跄着冲进一片瘴气更浓的密林,身后的黑雾始终保持着五十丈的距离,墨渊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不急不缓,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宿主,你的灵力见底了!再跑下去……”小施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槐安咬紧牙关,矜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掌心的金焰只剩下微弱的火星。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气血几乎凝固,每一次抬脚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就在这时,左前方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声波撞在瘴气上,激起层层涟漪——那吼声中蕴含的威压竟不亚于墨渊,带着蛮荒而暴戾的气息。
沈槐安脚步猛地一顿。
是高阶妖兽?还是南疆特有的诡物?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那道黑袍身影,墨渊正站在一棵枯树下,指尖捻着一缕魔气,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困兽最后的挣扎。
“拼了!”沈槐安眼神一厉。
无论吼声来源是什么,至少能让墨渊忌惮三分,总比坐以待毙强。
他转身朝着吼声传来的方向狂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运转流云踏风步,身形在密林中穿梭,带起的瘴气在身后形成一道模糊的轨迹。
“找死。” 身后传来墨渊冰冷的声音。
这一次,那慵懒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触犯的怒意。
沈槐安只觉得背后一寒,下意识地回头——墨渊不知何时己举起右手,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剑身上缠绕着浓郁的魔气,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其中哀嚎,正是噬魂殿的邪器“万魂剑”。
“斩!” 墨渊轻喝一声,手腕轻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剑气,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撕裂瘴气,跨越数十丈的距离,朝着沈槐安的后心斩来!
速度快到极致!
沈槐安额头的黑色印记突然剧烈发烫,仿佛要烧穿颅骨。
他甚至来不及转身,仅凭本能将体内残存的金焰和气血全部凝聚在后背,同时祭出替身玉符—— “铛!!!”
金焰与魔气碰撞的瞬间,替身玉符应声碎裂,爆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
但那黑色剑气的威力远超想象,白光只阻挡了刹那,便被剑气撕裂!
千钧一发之际,沈槐安猛地拧转身体,将肩膀迎向剑气。
他用尽全身力气,以体修磐石境的肉身硬抗,同时调动金焰试图引导剑气偏移—— “噗嗤!” 剑气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却依旧斩断了他的左臂!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溅在身后的瘴气中,瞬间被染成诡异的暗红。
更可怕的是,剑气的余波扫过他的脸颊,从眉骨到下颌,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半边脸瞬间被鲜血覆盖,视线都变得模糊。
“呃啊——!” 沈槐安惨叫一声,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
断裂的左臂掉落在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腐叶。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液不断涌入眼睛,视野里一片猩红。
远处,墨渊缓缓收回万魂剑,黑袍在瘴气中若隐若现。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槐安,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跑啊。”墨渊的声音穿透瘴气,带着冰冷的戏谑,“怎么不跑了?”
沈槐安靠在树干上,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
他用仅剩的右手按住流血的肩膀,掌心的金焰微弱得随时会熄灭。
额头的黑印还在发烫,提醒着他被掌控的命运。
密林深处的吼声再次响起,似乎被这边的血腥味吸引,正缓缓逼近。
但沈槐安己经顾不上了——失去一臂,灵力耗尽,连站立都做不到,他彻底陷入了绝境。
“宿主……”小施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
沈槐安没有回应。
他看着自己断裂的左臂,又摸了摸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染血的笑。
疼。
但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墨渊缓步走来,万魂剑上的魔气在瘴气中吞吐不定。
他看着沈槐安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倒是条硬骨头。可惜,骨头再硬,也终究是块骨头。”
他抬起剑,黑色的剑气再次凝聚。
这一次,沈槐安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在笼罩,却莫名地平静下来。
至少,他把玄姬和江心月送走了。
至少,师娘她们应该在前往雪域的路上了。
这样……就够了吧。
然而,就在剑气即将落下的瞬间,密林深处的吼声突然变得狂暴,一股庞大的黑影冲破瘴气,朝着墨渊猛扑过来!
墨渊眉头一皱,不得不暂时收回剑气,转身迎向那道黑影。
沈槐安猛地睁开眼,借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力,朝着密林更深处滚去。
他不知道那黑影是什么,也不知道能争取到多少时间。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
哪怕只剩一口气,哪怕只剩一条胳膊,哪怕脸上带着这道耻辱的疤痕—— 他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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