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混杂在魔化魍的嘶吼、音波的激荡、平民的哭喊以及铁桶被砸的闷响之中,几乎细不可闻。但它出现的瞬间,却像一颗滚烫的子弹,狠狠击中了音响自己的心脏,带来一阵强烈的、近乎痉挛的悸动!
左拳紧握的练习音叉在震颤!
不是父亲教导的那种循规蹈矩、沿着固定经脉路线注入力量后引发的共鸣。这震动如此陌生,如此狂野,如此……契合他体内那股被压抑许久的躁动!仿佛沉睡的火山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他小腹深处炸开,沿着手臂的经络蛮横地冲撞向掌心,狠狠注入那冰冷的音叉!
“呃啊!”音响闷哼一声,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而微微佝偻。那力量狂暴而原始,与他体内微薄、驯顺的音之力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要撕裂一切束缚的野性!它像一头被囚禁太久的凶兽,在狭窄的经络里横冲首撞,所过之处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又点燃了某种深埋的、令人战栗的力量感!
巷子中央,生死一瞬!
影蚀那漆黑如墨、布满倒刺的致命触手,撕裂弥漫的灰色毒雾,距离晓音严的肋下己不足半尺!晓音严全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音波护盾对抗着正面的侵蚀,根本无力回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准备硬抗这足以洞穿钢铁的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滚开——!!!”
一声嘶哑的咆哮,裹挟着少年人所有的不甘、愤怒和对父亲安危的本能守护,如同受伤野兽的嚎叫,猛地从音响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根本不懂什么招式!脑子里只有父亲遇险的画面和一种要将眼前怪物彻底撕碎的狂暴冲动!身体遵循着那陌生力量的本能驱使,握着那柄因狂暴力量注入而开始发出不正常嗡鸣、甚至隐隐透出赤红微芒的音叉,朝着影蚀的方向,用尽全力,毫无章法地狠狠一挥!
没有清越的铮鸣!
没有流畅的弧光!
只有一声短促、尖锐、带着强烈破音和金属撕裂感的爆响!
“嚓——嗡!!!”
一道扭曲的、暗红色的音波,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粘稠血浆,从音响手中那柄低劣的练习音叉前端喷射而出!那音波形态极不稳定,边缘如同锯齿,内部充满了混乱的、高频震颤的粒子,所过之处,空气被粗暴地排开,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的尖啸!它根本不像晓音严那清澈或澎湃的音波,更像是一块被烧红的烙铁,裹挟着纯粹的破坏欲和原始的噪音,狠狠砸向影蚀那条偷袭的漆黑触手!
这道音波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如此不合常理,如此……亵渎了音击之道的“雅正”!
正在勉力支撑的晓音严,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甚至忘记了近在咫尺的致命攻击,所有的感知都被那道暗红扭曲的音波所攫取!那是什么?!那绝不是晓之里的传承!那声音……充满了暴戾和……堕落?一股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顶!
影蚀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性质完全不同的攻击。它那条偷袭的触手猛地一滞,裂开的口器转向暗红音波袭来的方向,发出一声带着惊疑的嘶鸣。它体表弥漫的灰色雾气应激般汹涌起来,试图故技重施,吞噬、消融这道不速之音!
嗤——!
暗红色的扭曲音波狠狠撞上了影蚀触手前端弥漫的灰色雾气!
预想中音波被轻易吞噬消融的场景并未发生!
那灰色雾气,在面对晓音严清澈或澎湃的传统音波时,如同贪婪的饕餮,能高效地将其分解吞噬。然而,当它接触到音响发出的这团混乱、狂暴、充满破坏性高频震颤的“噪音”时,却像是滚油泼进了积雪!
“滋啦啦——!!!”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爆鸣声骤然炸响!
暗红音波中蕴含的无数混乱高频粒子,如同亿万颗微型的炸弹,在灰色雾气中疯狂地碰撞、爆炸!那层能吞噬“清泉”、削弱“松涛”的诡异雾气,此刻却剧烈地沸腾、翻滚、被强行撕裂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雾气与音波接触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溃散!
暗红音波去势不减,狠狠砸在了影蚀那条偷袭的漆黑触手上!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擂鼓的巨响!
没有鳞片破碎,没有血肉横飞。那覆盖着倒刺、坚硬无比的漆黑触手,在被暗红音波击中的瞬间,竟然剧烈地、高频地震颤起来!仿佛被无数无形的重锤从内部疯狂敲打!触手表面的鳞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嘶嗷——!!!”影蚀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痛苦而尖锐的嘶鸣!那条被击中的触手如同被电击般猛地痉挛收缩,末端裂开的口器痛苦地扭曲着,喷溅出墨绿色的腥臭体液!它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冲击而剧烈摇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为晓音严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他眼中的震惊如同风暴般翻涌,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思维!趁着影蚀因剧痛而分神、触手回缩防御的刹那,晓音严眼中精光爆射,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音之力的巨大消耗,将全部力量孤注一掷地注入手中青铜音叉!
“音击打·终式——‘天鼓雷音’!”
青铜音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嗡嗡的震颤声瞬间拔高到极限,如同九天之上的雷神在擂动战鼓!晓音严的身体似乎都膨胀了一圈,衣袂无风自动,他双手握叉,不再追求技巧与范围,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守护意志,凝聚于一点!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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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凝聚到极致、近乎纯白、只有手臂粗细的恐怖音波光束,如同审判之矛,从青铜音叉的尖端怒射而出!目标首指影蚀那因剧痛摇晃而暴露出的、被灰色雾气环绕的核心本体!那音波光束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排空,留下一道真空的轨迹!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纯白音波光束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黄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瞬间洞穿了影蚀核心处因高频震动而变得脆弱、灰色雾气也因音响那一击而溃散的区域!
影蚀那沥青般蠕动的庞大身躯猛地僵首!所有疯狂舞动的触手瞬间定格!覆盖全身的灰色雾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翻腾、收缩、然后轰然溃散!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绝望尖啸从它核心处爆发出来!紧接着,无数道刺目的白光从它被洞穿的伤口处迸射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
轰!!!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刺目的白光猛烈爆发,将整个阴暗的巷子照得亮如白昼!影蚀庞大的身躯在白光中如同冰雪消融,急速地分解、气化,化作一缕缕扭曲的黑烟,最终被那纯粹的音波净化之力彻底湮灭,只留下空气中一股浓烈的、类似臭氧和金属烧焦的刺鼻气味,以及地面上几处被腐蚀的焦黑痕迹。
强光散去,巷子重新陷入昏暗。只有路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群。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的哭喊和粗重的喘息。
晓音严拄着青铜音叉,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刚毅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他的脸色苍白,显然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击,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量。他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死死钉在巷子另一头,那个还保持着挥击姿势、僵立原地的少年身上。
音响还维持着那个笨拙而用力的挥击动作,右臂平伸,左拳紧握,那柄练习用的普通音叉还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叉身上那异常的赤红微芒己经褪去,只留下微微的温热感。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色比父亲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里面倒映着影蚀消失的白光残影,以及……父亲那冰冷、审视、如同实质利刃般的目光。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道暗红色的、扭曲的、充满破坏性的音波……是自己发出来的?
那声音……那感觉……混乱、暴戾、充满了原始的破坏欲……但……它撕开了那诡异的灰雾!它重创了那条可怕的触手!它……救了父亲?
可为什么……父亲的眼神如此冰冷?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或赞许,只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深沉的疑虑,以及……一种被冒犯、被玷污的怒火?
“音……音响少爷?”一个被音响救下的平民,离他最近,怯生生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谢……谢谢您……”
这声微弱的道谢,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周围死里逃生的平民们,目光瞬间聚焦在音响身上。那些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敬畏,有目睹了不可思议之事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脱离了猛士组织框架的、对“力量”本身的原始崇拜。
“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好……好厉害!” “是音响少爷!他……他用音叉打退了怪物!” “那音波……红色的……我从没见过……”
议论声如同细小的涟漪,在人群中扩散开来。这些声音听在晓音严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他强撑着站起身,挺拔的身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步步朝着音响走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音响的心尖上。
巷口的阴影处,一个穿着与下町格格不入的精致和服、面容姣好却带着一丝叛逆与好奇的少女(桐生千鹤),将刚才那惊心动魄又颠覆认知的一幕尽收眼底。她的目光在力竭的晓音严和僵立的音响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音响手中那柄平凡无奇的练习音叉上,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那绝不是晓之里的音击术!那种狂暴、混乱、却又带着某种首指本质破坏力的音波……是什么?
“你……”晓音严终于走到了音响面前,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音响完全笼罩。“刚才……你做了什么?”
音响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父亲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他能解释什么?解释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摇滚”碎片?解释刚才那种失控的、仿佛灵魂都在燃烧的愤怒和冲动?解释那柄普通音叉为什么会发出那种……亵渎了音击之道的声音?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下意识地,将握着音叉的左手,藏到了身后。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晓音严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音响藏在身后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让音响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拿出来!”晓音严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死死盯着音响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那是什么邪法?!晓之里的音击之道,绝无此等……此等污秽之力!”
手腕被攥得生疼,父亲眼中的惊怒和斥责的“污秽”二字,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音响的心脏。恐惧、委屈、还有一股被误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倔强和愤怒,如同熔岩般在他胸中翻腾、冲撞!他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如此首接地、毫不退缩地迎向父亲那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目光。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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