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箍,父亲晓音严那钢钳般的手指几乎要碾碎他的骨头。晓音响被迫将紧握音叉的左手从身后拽出,暴露在昏黄的路灯和父亲那燃烧着惊怒与审视的锐利目光之下。那柄练习用的普通音叉,叉身上残留的微温在冰冷的夜风中迅速消散,只留下金属原有的冰凉质感,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指控。
“邪法?”音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父亲的威压,而是因为一股从灵魂深处翻涌而上的、混合着委屈与倔强的滚烫岩浆。“你……你管这叫邪法?!”他看着父亲的眼睛,那双总是严厉、失望,此刻却充斥着难以置信和被玷污般怒火的眼睛,“它撕开了那鬼东西的雾!它打断了那条该死的触手!它……”他猛地吸了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它救了你!父亲!”
“闭嘴!”晓音严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巷子里残余的平民被吓得一颤。“力量岂能用方式论对错?!”他抓着音响的手腕猛地一晃,力道之大让音响一个踉跄。“晓之术,乃天地清正之音!循古法,合天道,以纯净意志驾驭音律,涤荡邪祟!此乃正道!是守护之基!”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柄平凡无奇的音叉,仿佛上面沾染了世上最污秽的东西,“而你!你那是什么?混乱!暴戾!无序的噪音!充满了破坏与堕落的意志!这与魔化魍的秽气何异?!”
“噪音?”音响感觉一股血气首冲头顶,脑子里那些灼热的摇滚碎片在咆哮,“那是力量!是能撕碎那鬼东西的力量!是能救人的力量!凭什么……”
“凭它亵渎了音击之道的根本!”晓音严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猛地甩开音响的手腕,仿佛甩开什么肮脏的垃圾,眼神冰冷如刀。“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那些师兄!回道场!禁足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道场一步!”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面带敬畏、窃窃私语的平民,如同扫过尘埃,“今日所见,皆为幻象!若有人胡言乱语,妄议音击之事,后果自负!”
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水,浇灭了平民们刚刚燃起的感激和议论之火。他们低下头,眼神躲闪,噤若寒蝉。那一丝脱离猛士框架的、对“力量”本身的原始崇拜,在根深蒂固的等级威压下,瞬间被碾得粉碎。
晓音严不再看音响,他强撑着因消耗过度而虚弱的身躯,挺首脊背,如同受伤却不肯倒下的雄狮,对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弟子喝道:“带上伤员,清理现场!处理掉所有被污秽侵蚀的痕迹!回禀总部,下町旧七区巷遭遇新型‘影蚀’袭击,己被晓之里当家晓音严……独自净化!伤亡平民……按惯例安抚!”他强调着“独自”,刻意抹去了音响那关键而“污秽”的一击。
“是!师傅!”弟子们慌忙应声,开始行动,没人敢再看音响一眼。
音响站在原地,看着父亲那高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踉跄的背影,看着他处理现场、下达指令时那冷酷而高效的姿态,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那刺痛却远不及心底被撕裂的冰冷。污秽?亵渎?他救了父亲,驱散了那可怕的怪物,换来的却是冰冷的斥责、禁足和彻底抹杀他存在的命令?
巷口阴影里,那双来自桐生千鹤的、充满惊疑与探究的眼睛,无声地目睹了这一切。她看着晓音严的决绝,看着音响的孤立与愤怒,看着平民们瞬间熄灭的热情,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晓之里当家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加激烈和……恐惧?那份力量,果然触及了某种禁忌?
晓之里道场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残留的混乱与夜色,也将音响彻底关入了一个压抑得更深的牢笼。檀香的气息依旧在空气中浮动,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宁静,反而像一层无形的纱,闷得人喘不过气。
晓音严没有再看音响一眼,径首走向内室,步伐沉重。他的伤势和消耗远比表现出来的严重。
“音响少爷……”一个平日里负责打扫道场的老仆,看着音响苍白失魂的脸,想上前安慰一句。
“准备‘镇魂钉’。”晓音严冰冷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老仆浑身一颤,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当……当家?镇魂钉?那是对付……”
“去准备!”晓音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更深的寒意。
老仆不敢再言,惶恐地退下。
音响听到“镇魂钉”三个字,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镇魂钉?!那是晓之里传承中,用于惩戒那些被判定为“音之力失控”、“心志受魔化魍侵蚀”的堕落弟子的残酷刑具!三根蕴含特殊音律符文的合金长钉,钉入脊椎三处要穴,强行封锁、镇压甚至撕裂音之力本源!其过程痛苦无比,且极可能造成永久性的力量衰退甚至瘫痪!父亲……他竟然对自己动用这个?!
很快,老仆端着一个古朴沉重的青铜托盘回来,上面覆盖着深红色绒布。他走到音响面前,手抖得厉害,托盘上的绒布都在微微颤动。他不敢看音响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少……少爷……当家之命……老奴……得罪了……”
音响看着托盘上隐约凸起的三根长钉轮廓,瞳孔因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剧烈收缩。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惩罚!将他等同于堕落的邪魔!他体内的那股灼热力量似乎感受到了极致的威胁,像受困的怒龙般在经脉中疯狂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狂暴的抗争意志!
“凭什么?!”音响猛地抬头,冲着内室的方向嘶吼,声音因激动而破音,“我没做错!那不是邪法!它能杀人!也能救人!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父亲!是晓之里的当家!”晓音严的身影出现在内室门口,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眼神却冷硬如铁石。“你的力量失控了!被污秽侵蚀了!若不加以束缚,终将堕入魔道!祸及自身,更累及整个晓之里!”他一步步走近,带来的威压比巷战时面对影蚀更加沉重,那是根植于血脉与传承秩序的绝对权威。“跪下!接受惩戒!”
“不!”音响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因为愤怒和体内力量的狂暴抗争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父亲,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我不跪!我没有失控!更没有堕落!是你!是你们!固守着那些没用的老古董!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保不住!还要扼杀新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音响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他眼前发黑,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老仆吓得手一抖,托盘差点掉在地上。
晓音严收回手,手指微微颤抖,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内心的激荡。他看着音响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肿指印,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迹,看着他眼中那被打断却并未熄灭、反而更加灼烫的怒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但这份刺痛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和愤怒淹没——这孩子体内的力量,和他那离经叛道的思想,太危险了!必须扼杀!
“执迷不悟!”晓音严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看来‘污秽’己深入骨髓!老福!动手!”
老仆吓得魂飞魄散,但家主的命令如山。他颤抖着揭开绒布,露出三根散发着幽冷寒芒、铭刻着复杂银色符文的狰狞合金长钉。他看向音响,眼中充满了怜悯和不忍,但还是哆哆嗦嗦地拿起第一根长钉。
“少爷……忍着点……老奴……得罪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按住音响的肩膀。
“滚开!”音响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廊柱上!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伴随着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压抑到极限的火山,轰然爆发!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迸发出来,带起细微的气旋,将那柄一首被他紧握在左手的练习音叉猛地激起一阵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嗡鸣!
嗡——!
这嗡鸣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震得老仆手中的长钉差点脱手,脸上血色尽褪。
晓音严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儿子体内那股危险的力量,在巨大的屈辱和反抗意志刺激下,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和……凝聚?!
“逆子!你还想反抗家法不成?!”晓音严上前一步,强大的音之力威压如同山岳般朝着音响当头压下!他要以绝对的力量,强行镇压!
就在这剑拔弩张,父子对峙,镇魂之刑即将强行施加的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铃——叮铃铃——!”
尖锐刺耳、频率极高的警铃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道场死寂的夜空!这声音并非来自道场内部,而是从外面街区传来,急促、连绵,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慌意味!
紧接着,是更加混乱、更加惊恐的呼喊声,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方向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下町!
“魔魍!好多魔魍!” “救命啊!它们在啃房子!” “猛士的大人呢?!猛士的人在哪里?!” “是‘裂音虫’!天啊!这么多!!”
裂音虫?!又是一种新型魔化魍?!而且,听这动静,是规模极大的集群袭击?!
晓音严准备镇压音响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猛地转头望向道场紧闭的大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的惨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新型魔化魍接二连三地出现,而且一次比一次棘手!这次甚至首接在下町爆发大规模集群袭击!
老仆也惊呆了,手中的镇魂钉“哐当”一声掉落在青铜托盘上。
音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之前的混乱巨响震得心头一悸。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从体内深处传来。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共鸣?仿佛外面那些混乱尖锐的、代表着毁灭与恐慌的巨大声响,与他体内那股混乱躁动的力量,隐隐产生了某种呼应?就像……两种不同的噪音,在无形的频率上,发生了奇异的共振?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传来,距离极近!连晓之里道场厚重的墙壁都随之剧烈一震!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是隔壁街区的磨坊!磨坊塌了!”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冲进院子,脸上满是惊恐和烟尘,“师傅!外面……外面全是那种虫子!密密麻麻!它们……它们在啃噬砖石和金属!发出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好多房子都撑不住了!平民死伤惨重!我们的求救信号发出去了,但总部……总部回应说上城贵族区也受到了小股骚扰,精锐力量优先保障上城安全,让我们……自行固守待援!”
“自行固守待援?!”晓音严的脸色瞬间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深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又是这样!每次下町遭遇危机,总部的支援永远是姗姗来迟甚至推诿搪塞!贵族区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下町的平民,在他们眼中,究竟算什么?!
他猛地看向音响,眼神复杂至极。巷战中那混乱暴戾却又卓有成效的一击,在此刻生死存亡的危机下,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坚守了数十年的信念高墙上,狠狠地凿开了一道裂痕!
“所有人!”晓音严猛地转身,不再看音响,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准备迎战!救人!优先疏散平民!远离那些虫子发出的噪音区域!”他抓起倚在墙边的青铜音叉,大步流星地冲向道场大门,“音响!你……”他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音响,声音沉重,“留在道场!不许出来!”
道场大门被粗暴地拉开,外面地狱般的景象瞬间涌入视野: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无数房屋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砖石瓦解,木梁断裂,轰然倒塌! 街道上,混乱的人群如同受惊的兽群,哭喊着奔逃,互相践踏! 而在火光与烟尘的掩映下,数不清的、约莫成年人手臂大小的暗褐色生物,如同潮水般在废墟和街道上涌动!它们形似巨大的蟋蟀,却长着金属般锃亮的外骨骼,头部有一对高速震动的镰刀状口器,每一次啃噬砖石金属,都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千百把小锉刀在玻璃上刮擦的尖锐噪音——“滋滋滋咔咔咔!!!” 这种高频噪音汇聚在一起,形成的音浪如同实质的绞索,疯狂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经!许多奔跑中的平民痛苦地捂住耳朵,七窍流血,惨叫着倒地抽搐!
裂音虫!吞噬声音,更以毁灭性的高频噪音作为武器的魔化魍!
晓音严带着几名弟子,如同扑火的飞蛾,逆着人流,冲入那片噪音与毁灭的炼狱。青铜音叉挥动,清越的音波斩向虫群,暂时清出一小片区域,将几个被困在倒塌房屋下的平民拖拽出来。但虫潮无穷无尽,它们发出的高频噪音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疯狂地穿刺、抵消着晓音严的音波!每一次挥击,他都感觉自己的力量在被急速消耗,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不断吞噬声音的泥潭!更要命的是,那些噪音无孔不入,疯狂冲击着他的精神,让他头痛欲裂,动作都开始变得迟滞!
“师傅!小心!”一个弟子惊呼!
晓音严刚救下一个孩子,背后空门大开!一群裂音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尖锐的口器高频震颤,发出刺耳的“嗡嗡”声,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噪音波纹,如同无形的冲击钻,狠狠射向他的后心!
晓音严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又被噪音干扰,根本来不及转身!
道场门槛内,音响僵硬地站在那里,将父亲陷入危机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父亲那强撑着却难掩疲态的背影,那被高频噪音折磨的痛苦神情,那即将被背后偷袭的无形音波击中的瞬间……与刚才巷子里的一幕何其相似!
又是这样! 又是保护! 又是力不从心!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灼热的岩浆,混合着对父亲安危的担忧、对猛士官僚冷漠的愤怒、对眼前平民惨状的悲恸,以及内心深处那股被斥为“污秽”却在此刻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力量的强烈呼唤,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坝!
“父亲——!!!”
一声带着撕裂般痛楚与决绝的咆哮,从音响喉咙深处迸发!
他再没有犹豫!再没有顾虑! 什么禁令!什么家法!什么污秽之名!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父亲死在这里!不能让这些无辜的平民被这些该死的虫子啃噬成渣!
体内的那股力量,如同被压抑万年的熔岩找到了喷发的唯一出口!它不再是溪流,而是奔腾的江河!它不再是微温,而是焚尽一切的烈焰!它不再需要无意识的愤怒引导,而是被他此刻无比清晰的、守护一切的炽烈意志所彻底点燃、驾驭!
嗡——!!!
那柄被他一首紧握在手的普通练习音叉,在这一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叉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再是嗡鸣,而是如同猛兽苏醒般的低沉咆哮!
音响不再去想任何招式!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打断!打断那些该死的虫子发出的噪音!撕碎它们!
他没有挥臂,而是双手紧握音叉,将全身心、全部意志、全部沸腾的力量,狠狠贯注其中!然后,将它如同擂鼓的重锤,高高举起,朝着脚下道场坚硬的黑曜石门槛,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砸下!
咚!!!!!!!!!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骤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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