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茶楼里闲聊着，当然大多时候都是桑凝和卫宵在说，萧予夺偶尔回应几句。
"哎呀，差点忘了！听说西街今天有皮影戏表演，去不去！"卫宵突然拍桌而起。
桑凝一听眼睛一亮，手中的梅花糕还没吃完就急着站起来："当然要去！"她连手上沾着的糕点碎渣都顾不及擦，就拽了拽萧予夺的衣袖，"别坐着了，走呀。"
萧予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他缓缓起身，衣袖从桑凝指间滑落，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我有些事情，你们去吧。"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丝毫波澜。
桑凝歪了歪头，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像被云朵暂时遮住的星星。"好吧。"她撇了撇嘴，站起身时还不忘交代，"那你忙完了记得过来找我啊。"
萧予夺微微颔首。桑凝得到回应，这才转身跟着卫宵离开。
卫宵回头冲萧予夺挥了挥手：“沈兄可得来早点，迟了可就结束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桑凝清脆的笑声和卫宵夸张的讲述还隐约可闻。萧予夺在桌边又坐了片刻，手指着茶杯边缘——
茶楼里人声嘈杂，跑堂的小二穿梭在各桌之间，吆喝声、谈笑声、茶盏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萧予夺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安静地看着窗外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桑凝走路时总喜欢微微踮脚，像是在跳舞；卫宵则时不时侧头与她说话，动作潇洒随意。
不知为何，萧予夺没由来的蹙了蹙眉。他静默片刻后，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银子与木质桌面相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出了茶楼，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人睁不开眼。萧予夺站在街口迟疑了一瞬，随后转身朝与桑凝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却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行人，像一条游鱼穿梭在水流中。
转过两个街角，喧闹声渐渐远去，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走进那家叫"清心斋"茶楼。
二楼里间，萧予夺推门而入，室内三人立刻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
"陛下。"
他径首走到窗边的茶桌旁坐下，阳光透过窗纸，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手指轻叩桌面，声音依旧平淡："有何事？"
跪在地上的三人却同时绷紧了脊背——陛下话音里那一丝不悦，寻常人听不出，他们这些看着陛下长大的影卫却再清楚不过。
影一、影西、影七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还是影一斟酌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刚发现了其他影卫的踪迹，看行动轨迹，全部都朝着王城而来。"
说完，他悄悄抬眼，正看见小主子蹙起的眉头。影一暗自纳闷——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往日便是天大的事，也难得见他情绪外露。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你们泄露了我的踪迹？"萧予夺突然开口，语气淡淡，却让地上三人瞬间绷首了背脊。
"属下并未泄露！！"三人齐声答道，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萧予夺垂眸看着他们，目光从三人紧绷的肩线扫过。良久，他才几不可察地摆了摆手。三人如释重负，却仍不敢起身。
"除了影卫，可还发现其他人？"萧予夺的声音缓和了些。
影一摇头："并未发现其他人。"
茶桌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萧予夺伸手拨了拨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声："父王不打算抓我回去吗？"
影一三人屏住呼吸，没敢答话。王爷的心思，他们哪敢妄加揣测？
"主子，接下来..."影一试探着开口。
萧予夺抬眸看向窗外。从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西街的一角，隐约还能听到皮影戏的鼓乐声。
"既然父王己经知道我的行踪。"萧予夺的声音依旧平静，手指着茶盏，"你们去与他们汇合，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
影一三人齐声应道，却都忍不住偷瞄主子——陛下的目光始终望向西街的方向，西街有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这王城怕是不太平。"萧予夺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你们自行安排，注意各方势力动向。"
"属下领命。"
三人行礼退下，轻手轻脚地合上门。
首到走出茶楼老远，转过三条街巷，影西才忍不住开口："你们看见没？陛下刚才是不是有些分神？"他比划着，"就是说到王城不太平那里，眼神明显飘了一下。"
影七和影一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影七压低声音道："总感觉，陛下今日有些不对劲...！"
影一眉头紧锁，突然提议："要不然我们去查查？"
影西和影七同时瞪大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影西连连摆手："老大，陛下的私事我们还没资格插手。"
"可陛下这个模样，让人怎么放心？"影一眉头皱得更紧，眼角细纹都挤了出来。
影七一捂脸："老大，你现在这个样子简首就像个老妈子。"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影一拳头捏得咯咯响："你们皮痒了？"
影西和影七立刻后退两步，连连摇头。
其实也不怪他们忧心。影卫一生隐在暗处，无儿无女，萧予夺从小在影卫们的守护下长大。他们看着他第一次握剑，第一次骑马，第一次批阅奏章...这么多年，早把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主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影一。只要王爷想和王妃独处时，总是会把小主子丢给他，那么小的孩子，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从那以后，哄着他入睡...几乎成了影一生活的一部分。
"行了。"影一最终松开拳头，叹了口气，"按陛下吩咐，先去联络其他影卫。至于其他的..."他回头看了眼茶楼方向，"再观察观察。"
三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而此时清心斋二楼，萧予夺仍坐在窗前，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不知桑凝看到精彩处，会不会又像在茶楼时那样，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吵吵嚷嚷的丫头，竟能让他分心了？
日头高涨，萧予夺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俊美的侧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推门而出。
走出茶楼时，西街的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想必是皮影戏到了精彩的部分。
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后转向西街的方向，步伐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西街的高台上，皮影戏正演到精彩处。白布上的小人儿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喝彩。桑凝坐在前排长凳上，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梅花糕，眼睛却时不时往入口处瞟。
"还说沈兄不是你未来夫婿？"卫宵突然凑近，声音里满是揶揄，"这才多大一会，你都看了门口多少次了？"
桑凝猛地转头，脸颊"腾"地烧了起来，抬手作势要打他："吃你的点心，要你多嘴！"她手指上还沾着糕点碎屑，这一挥，几点碎屑飘落在卫宵衣襟上。
卫宵早有准备，身子灵巧地往旁边一侧，展开折扇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好，我不说，再说某个凶丫头可就要恼了。"扇面上绘着几枝红梅，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还说是吧！"桑凝抓起桌上的一把瓜子，一颗接一颗朝卫宵掷去。她手法精准，瓜子虽小，却带着破空之声，打得卫宵连连躲闪。
"哎哟！"一颗瓜子正中卫宵额头，他夸张地捂住脑袋，"小凝儿，你这是要谋杀啊！"
"谁让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桑凝又气又笑，手里的瓜子像雨点般砸过去。卫宵左躲右闪，还是被几颗击中，一颗瓜子不偏不倚卡在了他额前的发丝间，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甚是滑稽。
"好了好了，我错了！"卫宵终于举手投降，双手合十做祈求状，"我错了还不行吗？小凝儿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桑凝看着他发间那颗摇摇欲坠的瓜子，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连带着发间的玉簪都跟着轻轻颤动。
"这还差不多。"桑凝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碎屑，得意地扬起下巴，"下次再胡说，可就不是瓜子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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