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罗小满指尖的血珠滴在怀表玻璃上。七点十五分的指针突然颤动，分针逆时针跳了三格——和码头那枚齿轮的齿数一模一样。
「...机关？」
他抓起油墨桶边的螺丝刀，刀尖刚碰到表盘，印刷所角落的铅字架咔哒转动。数百个铜模在阴影中自动排列，拼出申时三刻西个反字。
老鼠从排水沟窜过，带倒的油灯照亮墙壁——那些看似霉斑的污渍连起来，竟是虹口区下水道地图！
「老申的标记...」
罗小满踉跄着扑到墙前，指甲抠进发霉的砖缝。
石灰簌簌掉落，露出用针尖刻的微缩路线图：
从三阳南货店后厨的灶台，首通日本海军俱乐部的地窖。
小腿枪伤突地抽痛，他单膝跪地时瞥见排水沟里的铜锈——锈迹组成箭头形状，指向印刷机底盘。
「滋...」
螺丝刀撬开底盘的瞬间，齿轮组轰然作响。滚筒吐出半张泛黄的《申报》，头版日期被人用红笔圈住：1941年3月6日。
罗小满呼吸一滞。这是惊蛰日！报纸空白处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对着灯光显出字迹：
「齿轮归位处 星火照天时」
油墨从滚筒缝隙渗出，在纸上晕开紫黑色污渍。罗小满下意识用袖口去擦，布料却粘在纸上——是林医生实验室特制的显影液！
紫黑色污渍遇热变色，渐渐浮现出三阳南货店的立体剖面图。二楼仓库的茶叶罐堆里，标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
「...毒剂藏在茶叶罐？」
报纸自燃，火苗窜起的刹那照亮印刷机铭牌——制造日期1940年7月3日。罗小满猛地攥紧烧焦的纸角：
这和电报收据、钥匙锁孔的日期完全一致！
「哗啦——」
铅字架再次转动，这回拼出的是摩斯密码节奏。罗小满摸到后腰的齿轮碎片，锯齿边缘的油污不知何时组成了新纹路：长长短长。
「...叛徒？」
碎片发烫，在掌心烙出红痕。
罗小满想起老周临死前的话：齿轮咬痕不会骗人。
他抓起烧焦的报纸按在墙上，火光中惊蛰日的刻痕正在渗血——有人在一小时前动过这个暗格！
「吱呀——」
通风管铁网猛然震动。罗小满抄起铅字盘砸向声源，二十六个铜模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拼出申字的那枚正卡在排水沟入口。
铜模背面沾着新鲜的车前草汁——这是老申独有的防追踪手段，草汁遇碘变蓝。
「...老申还活着？」
罗小满瞬间僵住。铅字架阴影里躺着半枚带血的齿轮，齿尖缺口的形状，和他在码头找到的那枚严丝合缝。
齿轮内侧用针尖刻着樱花图案——是日本特务机关的标记！
「啪！」
怀表从他颤抖的手中跌落，表盖弹开的瞬间，林医生照片背后的血字变色：
齿轮归位时的时字渗出蓝墨水，在油毡上晕开成虹口钟楼的轮廓。
钟楼尖顶的位置，钉着枚生锈的图钉。
罗小满拔出图钉，钉帽背面嵌着微型胶卷。对着油灯展开，显影出的不是情报，而是份死亡名单——
最上方赫然是林医生的化名，落款日期正是今天！
「...调虎离山？」
他扑向印刷机，滚筒上残留的油墨开始流动。紫黑色液体在金属表面勾勒出人脸轮廓：塌鼻梁、三角眼，右颊有颗长毛的黑痣。
是电报房新来的日本顾问佐藤！
「轰——」
地面出乎意料震动，排水沟里的毒水翻涌上来。
罗小满抓起齿轮碎片划破手腕，血滴在铜锈箭头上，锈迹遇血变成诡异的萤绿色，指向印刷所后墙的松动的砖块。
砖缝里塞着半张烧焦的烟盒纸，老申的笔迹力透纸背：
「申时三刻 真假齿轮」
罗小满摸向锁骨伤口，结痂处不知何时嵌进了半片齿轮齿尖。齿尖的机油味带着苦杏仁气息——是林医生实验室的配方！
油灯爆出火星，火苗蹿上天花板。灼热气流中，印刷机自动运转起来，滚筒吐出的不再是报纸，而是张墨迹未干的传单：
「樱花计划 申时启动」
传单边缘用齿轮齿痕压出密文，罗小满用染血的指尖抚过凹痕，触感组成七个字：
「毒在惊蛰茶叶罐」
排水沟传来皮靴踏水声，至少三个人的脚步声。
罗小满抓起铅字盘砸向油墨桶，紫黑色液体泼在墙上，显影出完整的地下通道图——有条支线首通三阳南货店的灶台！
「支那猪滚出来！」
日语咒骂声伴着枪栓响。
罗小满将齿轮碎片卡进墙砖缝隙，砖块咔地弹开，露出微型引爆装置。时针正指向七点二十三分——距离申时三刻还有十七分钟。
装置托盘上放着两枚齿轮：一枚带着樱花刻痕，一枚沾着车前草汁。
「...选择？」
他手指悬在齿轮上方时，怀表咔嗒弹开。表盘玻璃的裂痕在火光中投射到墙上，裂纹恰好将钟楼轮廓分割成两半——东半侧标着真，西半侧写着假。
皮靴声己到门前。罗小满抓起沾草汁的齿轮按进装置，整个印刷所倾斜——地板裂开暗门，露出锈迹斑斑的滑梯通道。
「砰！」
子弹擦着耳廓射进铅字架，铜模雨点般砸落。罗小满滚进通道的刹那，听见头顶传来佐藤气急败坏的日语：
「启动樱花计划！现在！」
滑梯尽头是腥臭的下水道，墙上的萤绿色箭头指引着方向。罗小满摸到胸前暗袋，那枚带血齿轮正发烫——齿尖不知何时多了道咬痕，形状像极了老申的虎牙。
水流突然变急，将他冲进岔道。浮出水面的瞬间，月光透过排水口铁栅栏，在地上投出北斗七星的图案。天璇星位置钉着枚生锈的铆钉，钉帽刻着7.3。
罗小满用齿轮碎片撬开铆钉，墙砖轰隆移开，露出堆满茶叶罐的密室——三阳南货店的仓库！
最前排的龙井罐子贴着惊蛰标签，罐底渗出淡黄色液体。罗小满刚摸到罐子，身后传来咔的金属咬合声。
「齿轮归位了？」
转身时，他看见佐藤举着南部手枪，枪口还冒着烟。塌鼻梁上挂着狞笑，三角眼眯成缝：「罗君，星火该熄灭了。」
枪声响起时，罗小满撞翻了龙井罐子。
毒液溅在佐藤裤管上，青烟窜起的瞬间，密室天花板猝不及防塌陷——
带着林医生怀表的同志从天而降，表链正缠在佐藤脖子上。
「...双向奔赴？」
罗小满抓住坠落的同志，对方掌心躺着半枚齿轮。两枚碎片相触的刹那，齿尖的机油燃烧，火光照亮罐堆后的暗门：
「毒剂车间 樱花计划」
暗门玻璃映出罗小满的脸，还有佐藤缓缓举起的枪。子弹击碎玻璃的瞬间，怀表倒计时归零——印刷所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气浪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罗小满在漫天飞舞的茶叶罐中，看见齿轮碎片拼出的最后讯息：
「星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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