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罗小满指甲在青铜齿轮上崩裂。他眼睁睁看着那枚带血铆钉被震出凹槽，毒剂罐在井壁上碰撞出令人毛骨悚然回声。
「要同时停！」
通风管里传来沙哑吼声。戴怀表同志倒挂着滑下来，怀表链缠住一根钢管，在急速下坠中溅起一溜火星。
月光照在他掀开一半的人皮面具上——
那下面赫然是道蜈蚣状的旧伤疤。
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老...申？」
「齿轮咬合毒剂需要双重制动。」
对方撕下面具，露出罗小满熟悉的方下巴，只是左脸多了道新鲜的弹痕。
老申的虎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电缆井里还有备用罐！」
怀表指针停在11:59。
罗小满明白为什么毒剂罐坠落时会有钟声——
那是虹口钟楼与地下电缆井的共振。他扑向齿轮轴心，指腹摸到两个并排的凹槽：「需要两把钥匙！」
老申从腰间抽出半截铜钥匙，上面沾着黑褐色血痂：「从佐藤金牙里撬的。」
说着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蓝黑色液体。
「你中毒了！」罗小满抓住他手腕。那些在货架底部沾染的毒液，正顺着新月形伤疤向心脏蔓延。
老申甩开他的手，将钥匙拍在齿轮上：
「先听好——电缆井的制动器在第三个岔口，要有人留在里面当配重。」
他扯开衣领，锁骨位置嵌着枚微型齿轮，正随着呼吸缓缓转动：「我己经装了人体制动栓。」
通风管传来金属断裂声。整座钟楼剧烈摇晃，穹顶的碎玻璃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罗小满被气浪掀翻，后脑勺重重磕在齿轮上，温热的血立刻模糊了视线。
「现在倒计时。」
老申用怀表链捆住他手腕，链子另一头系着那半截钥匙，「我去电缆井。当怀表走到十二点，你必须...」
「你会被绞死在齿轮里！」罗小满挣扎着抓住老申的皮带。皮带扣上刻着「7.3」——正是铆钉上的数字。
老申笑了，虎牙沾着血丝：
「记得你修的第一块表吗？那个故意拨快十分钟的闹钟。」
他掰开罗小满的手指，「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
「假死有时比真活更难。」罗小满喃喃接上暗号，喉头发紧。三年前那个雨夜，老申就是用这句话，把浑身是血的他塞进下水道。
怀表发出尖锐蜂鸣。老申转身跳进电缆井的瞬间，罗小满看清了表盘背面新刻的字——「孤星终化北斗」。
齿轮开始加速旋转。
罗小满吐掉嘴里的血沫，拖着骨折的右腿爬向轴心。钥匙插入左侧凹槽的刹那，整座钟楼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青铜齿轮迸出裂纹，那些裂纹在月光下组成了一幅地图——苏州河沿岸所有毒剂埋藏点！
「还有三十秒！」
老申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金属管道特有的回音。
罗小满摸向耳后的伤口，那里嵌着块齿轮碎片。他颤抖着将碎片按进右侧凹槽，齿轮停止转动，毒剂罐的玻璃外壳开始雾化。
「气化扩散...」
罗小满头皮发麻。佐藤临死前说的沉降根本不是指液体污染，而是要将毒剂雾化后覆盖整座城市！
怀表链绷首。老申在井底大喊：「用血！齿轮遇毒血会逆旋！」
罗小满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轴心上。青铜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真的开始反向转动。
与此同时，电缆井里传来钢索崩断的脆响——
老申的人体制动栓被扯出来了！
「继续转！」
老申的吼声夹杂着咳血声，「记住7.3的含义...」
罗小满疯狂转动钥匙。7月3日是他成为星火的日子，是林医生在刑场替换死囚的日子，是...
钥匙卡住，轴心露出个微型暗格，里面躺着枚带编号的齿轮。
「组织...身份齿轮...」
老申的声音越来越弱，「放进...北斗...天权...」
罗小满抖着手将齿轮按进穹顶的星图。天权星位置的凹槽严丝合缝，齿轮旋紧的瞬间，整张星图亮起暗红色微光。
那些光点串联起来，是一组新坐标——
长江沿岸所有潜伏人员名单！
毒剂罐停止雾化。
怀表链剧烈抖动。罗小满扑到井口，看见老申像片枯叶挂在钢索上，腰间绑着的电缆正一圈圈绕上齿轮组。
更可怕的是，他胸口嵌着的微型齿轮开始超速旋转，这是人体制动栓即将失效的征兆。
「割断它！」
老申扔上来一片齿轮碎片，「我腰间有引爆器...」
罗小满的视线模糊了。碎片边缘映出老申平静的脸，就像三年前教他拆炸弹时一样。
那时老申说：「隐蔽战线的浪漫，就是知道自己永远等不到庆功宴。」
钢索断裂。
罗小满条件反射地甩出怀表链。精钢链条缠住老申的手腕，在下一秒被齿轮绞住。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中，老申被拽向转动的齿轮组，他最后的声音顺着链条传来：「...星火不灭...」
「咔！」
罗小满用全身重量压住怀表。链条在齿轮上擦出刺目火花，终于在某临界点戛然而止。
老申悬在齿轮组前不到半米处，胸口的人体制动栓发出最后一声脆响。
整个齿轮系统停了。
月光透过千疮百孔的穹顶，在老申身上投下北斗七星的影子。
罗小满瘫坐在血泊里，看着手中怀表的秒针终于走过十二点——表面玻璃啪地裂开，露出底下藏着的微型胶片，上面是完整的樱花计划破解方案。
三天后，法租界安全屋。
「组织决定让你接手老申的线路。」
林医生将染血的怀表放在床头，表链己经重新接好，「齿轮小组需要新的大脑。」
罗小满摸着锁骨上新嵌的齿轮——
和老申一模一样的定位器。窗外的虹口钟楼正在修复，工人们更换着全新的西十八齿主齿轮。
他问：「7.3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医生掀开窗帘。夕阳把苏州河染成血色，河面上飘着几片齿轮形状的落叶。
「七月三日，是老申女儿忌日。」
她指着河对岸的废墟，「三年前那孩子为掩护电台位置，主动引爆炸弹。老申找到她时，小姑娘手里还攥着个齿轮玩具——」
「玩具背面刻着星火不灭。」
罗小满握紧怀表。表盘背面新增了一道刮痕，恰好将孤星终化北斗的终字划去，现在那句话变成了：
「孤星化北斗」
安全屋的门铃响了。罗小满本能地摸向腰间，触到老申留下的工具袋。隔着门板，他听见熟悉的、带着虎牙漏风的口音：
「修表匠在吗？我家座钟...走快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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