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龙涎香比往日更浓，混着雨后潮湿的水汽，在金砖地上织出层黏腻的网。云舒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面前摊着张描金宣纸，指尖捏着的狼毫笔浸满浓墨，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康熙坐在御座上，手里着那本《五星连珠考》，珊瑚橘色的星轨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朕让你画五星连珠的轨迹，你犹豫什么？”
“奴婢……奴婢怕画错。”云舒的指尖在颤抖。她能想起现代天文纪录片里的行星运行动画——水星离太阳最近，轨道最扁；木星像个臃肿的巨人，带着圈模糊的光环；土星的环最清晰，像顶宽檐帽。可这些“常识”，在这个时代却是禁忌。
“错了便错了，”康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倒要看看，你那‘梦中仙人’能教你多少东西。”
云舒深吸一口气，将狼毫按在纸上。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殿内格外清晰，她先画了个圆圈代表太阳，再在周围勾勒出五道椭圆形轨道：最内侧的水星用朱砂点了个红点，金星涂成银白，地球旁特意画了个小小的月球，火星染成赭石色，木星用墨笔涂得最粗，土星的环则用淡墨轻轻扫过——她不敢画得太明显，只敢留个模糊的影子。
画到第五颗行星时，殿外突然传来喧哗。索额图带着几个御史闯了进来，紫袍上的孔雀补子在晨光里闪闪发亮：“圣上！臣有本启奏！”他瞥见宣纸上的星图，突然厉声喝道，“这星图……分明是《推背图》里的‘金环蚀日’！此女定是偷阅了禁书！”
云舒的心脏猛地一沉。《推背图》是唐代的预言奇书，被历代帝王列为禁书，她连见都没见过。可索额图手里举着的残页，上面的星轨竟与她画的分毫不差——尤其是土星的环，那道淡墨痕迹，和残页上“金环锁北斗”的图案完全重合。
“一派胡言！”云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膝行半步抬头道，“奴婢从未见过什么《推背图》！这星图是昨夜梦中仙人所授，仙人说，五星连珠是天地正气汇聚，并非凶兆！”
“梦中仙人？”索额图冷笑，“此等鬼话也敢欺瞒圣上！臣请旨，将此女打入天牢，严刑拷打！”
康熙没说话，指尖在御座扶手上轻轻敲击。他盯着云舒画的土星环，又看了看《推背图》残页，突然对张廷玉说：“张大人，你觉得呢？”
张廷玉上前一步，仔细比对两张图，抚着胡须道：“回圣上，《推背图》残页的‘金环’是逆时针，而云舒姑娘画的是顺时针，方向相反，应不是同一来源。”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臣听闻民间有‘梦中得仙授’的异事，或许……是天意示警。”
云舒暗暗松了口气。张廷玉这是在帮她圆谎，用“方向相反”的细节堵住了索额图的嘴。
康熙突然笑了：“既然是仙人所授，那定能预知后事。乌雅氏，你前日说要测测她的本事，不妨就试试？”
一首侍立在侧的乌雅贵妃连忙出列，鬓角的东珠步摇叮当作响：“回圣上，三日后便是秋猎吉日，不如让云舒姑娘预言那日的天气？若是不准……”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便说明她是妖言惑众。”
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天气预报是她最没把握的事，可此刻只能硬着头皮接旨：“奴婢遵旨。”
走出乾清宫时，索额图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后背。云舒攥紧了袖口，指尖触到腕间的胎记——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灼热，像在提醒她：这场天象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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