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刚响过第一遍,索额图就急匆匆地闯进养心殿。他的一品官服穿得歪歪扭扭,孔雀翎的尾巴耷拉着,像是被雨打湿的鸡毛。“圣上!”老臣的声音又急又哑,像是被砂纸磨过,“都察院凭什么查河道总督?他是朝廷命官,岂能凭一个宫女的红签就定罪?这简首是胡闹!”
康熙正在看云舒分类的清单,头也没抬。案上的鎏金镇纸被阳光照得发亮,反射的光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索相急什么?”他慢悠悠地翻过一页纸,“不过是例行核查,查清楚了,也好还他清白。”
“例行核查?”索额图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唾沫星子溅在地上,“那宫女用什么‘三色签’分类,分明是别有用心!老臣听说,她还在奏折上做了手脚,让朱批浸透纸背——这是妖术!是惑乱朝纲!”
云舒站在一旁,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她知道,索额图这是狗急跳墙了。红签牵扯出的官员太多,一旦查下去,他这个“党魁”肯定跑不了。
“妖术?”康熙终于抬起头,将河道总督的奏折扔到索额图面前,纸页“啪”地打在老臣脸上,“你自己看,这纸背的朱批印子,是妖术能弄出来的?”
索额图捡起奏折,抖着手翻开。当看到纸背上那七个清晰的朱砂印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他认得这印子!圣上用金粉朱砂做标记的事,他早年偶然撞见过一次,当时还吓得大病一场。这小宫女,怎么会……
“怎么不说话了?”康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像冰锥子扎人,“还是说,这河道总督,真有问题?”
索额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青石板被撞得“咚”的一声:“圣上明鉴!老臣……老臣不知啊!都是那刁民陷害!”
就在这时,张廷玉拿着几本账册走进来。老臣的脸色凝重得像块铁,朝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圣上,索相府昨夜销毁了七本账册。奴才让人在灰烬里找到了些残页,上面有黄河赈银的流水记录,数额与户部存档对不上。”
他将账册残页递上去,上面的墨迹被火燎得发黑,却仍能看清“河道总督”“白银五万两”等字样。
索额图的身子猛地一颤,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康熙没再理他,只是对云舒说:“你昨天分类的折子,朕都看了。只是有一事不解——”他伸手指了指角落里一摞黄签折子,“这些为何都是黄签?里面就没有贪腐疑点?”
云舒的心猛地一跳。那正是她刻意避开的“干净”奏折,三本假的也在里面。她刚要解释,就听“哐当”一声脆响——康熙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白瓷碎片溅得
到处都是,滚烫的茶水溅在那摞黄签折子上,打湿了最上面一本的封面。
“手滑了。”康熙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紧紧盯着云舒。
云舒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手滑。帝王在提醒她,那摞“干净”的奏折里,藏着她没挑明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湿了的折子开始一本本翻找。指尖划过冰凉的纸页,终于抽出那三本假奏折:“圣上,这三本是假的。地名有误,比如这本写的‘XX县’,其实十年前就改了名字;灾情描述也与其他奏折矛盾,相邻两县,一个说‘水势滔天’,一个说‘仅伤三人’,不合常理。”
康熙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像冬日湖面悄然解冻的冰纹,浅淡却清晰。他拾起一本假奏折,指尖着被茶水浸湿的纸页,墨迹在上面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墨花:“你既看出来了,为何不标出来?”
“奴婢不敢妄断。”云舒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这些奏折的印章、笔迹都仿得极像,若不是碰巧记得些地理旧闻,怕是也会被蒙骗。贸然下结论,怕误了圣上查案的时辰。”
“‘不敢妄断’?”康熙将假奏折扔回案上,发出轻响,“朕看你是在等朕自己发现。你这心思,倒比户部的账册还细。”他话锋一转,目光突然扫向窗外,“听说你昨夜见过顾承砚?”
云舒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回圣上,奴婢只是远远看见他在档案库外……并未交谈。”
“他在改账册。”康熙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改的是索额图党羽侵吞赈银的记录。那些账册被动手脚的地方太明显,留着只会打草惊蛇,朕让他去换些‘干净’的过来。”
云舒愣住了。原来顾承砚的深夜异动,竟是帝王授意?她想起那埋在槐树下的布包,想来里面装的不是销毁的罪证,而是替换后的“安全账册”。
“这宫里的事,”康熙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阳光透过碎片折射出七彩的光,“表面干净的,未必真干净;看着脏的,倒可能藏着真相。你那三色签分得好,但记住,有些账不能只看表面,得看底下埋着什么。”
索额图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像被掐住的破风箱。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帝王设的局——那三色标签不过是引子,真正的网,早在他纵容党羽贪墨赈银时就己张开。
退下时,云舒经过院角的老槐树,正撞见顾承砚蹲在树下挖坑。他穿着玄色常服,没戴盔甲,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锐器划的。看见云舒,他手里的铁锹顿了顿,嘴角难得地扬起点弧度:“圣上夸你了。”
“你早知道我在看?”云舒停下脚步,晨光穿过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圣上让我故意引你看的。”顾承砚从坑里取出那个蓝布包,递给她,“他想知道,你敢不敢把这事记在心里,敢不敢查到底。”
云舒接过布包,触手冰凉。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本账册,一本是被篡改过的“伪账”,另一本是用炭笔标注了疑点的“真账”。真账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顾”字,笔迹刚劲,和他盔甲上的二维码一样,带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利落。
“这伤口……”云舒指着他的小臂。
“换账册时被档案库的铁锁划的,”顾承砚不在意地抹了把脸,手上的泥蹭到颧骨,“小事。”他顿了顿,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耳后夹笔的样子,像极了我姑母实验室里的助手。”
云舒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注意到了!
“别紧张,”顾承砚后退半步,重新拿起铁锹,“圣上虽多疑,但更惜才。你那三色签里的门道,他看在眼里。”
云舒捏着账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突然想起梁九功那双鹰隼似的眼睛,想起自己在奏折边缘写的简体字残划——昨天分类太急,“赈”字少写了中间的“贝”,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早被张廷玉那等老狐狸看见了。
夕阳的金辉漫过宫墙,将三色标签染成暖红色。红签的朱砂、黄签的藤黄、蓝签的花青在光里流动,像一幅被打翻的调色盘。云舒知道,她用现代的数据思维,在封建官僚的迷局里撕开了道口子,却也让自己的“异常”暴露得更明显。
而那摔碎的茶盏,像个未完的隐喻——有些真相,总要打碎些什么才能显露;有些身份,藏得再深,也会在不经意的细节里,露出马脚。
回到文书房时,梁九功正站在她的案前,手里捏着那张被她扔掉的吸墨草纸。老太监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像刀刻的:“姑娘,这草纸看着眼熟,像是浣衣局用来吸油的?怎么会夹在奏折里?”
云舒看着他手里的草纸,突然笑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凤逆清廷:流量女星的清宫升职记(http://www.220book.com/book/UBA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