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日本人。”
林震宇的声音沙哑得好比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是史密斯的人。”
这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从李援朝的头顶瞬间浇到了脚底。
他脸上的狂喜和激动，在一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言喻的彻骨寒意。
美国人。
他们的盟友。
竟然派出了最顶尖的王牌飞行员，在重庆的上空，和日本人一起，对他们进行屠杀。
而那个飞行员，还拿着苏清影的照片。
这己经不是背叛。
这是最赤裸最恶毒的羞辱和宣战！
“队长……那……那我们……”李援朝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返航。”
林震宇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但李援朝却感觉到，后座舱里那股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将这架P40战机的蒙皮都冻裂。
P40战机拖着一道淡淡的黑烟，调转机头，朝着白市驿机场的方向飞去。
它的机身上，同样遍布着累累的弹痕，燃油表和弹药指示灯，早就己经熄灭。
这是一场惨胜。
但胜利的喜悦，却被一个更加阴冷，更加庞大的阴影所笼罩。
飞机摇摇晃晃地降落在跑道上，几乎是在落地滑行的最后一刻，引擎才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熄火。
舱盖打开。
林震宇第一个跳了下来。
等在停机坪上的苏清影，立刻提着医药箱冲了上来。
她的眼圈通红，但脸上却强撑着镇定。
“你受伤了？”
她看着林震宇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林震宇没有回答。
他只是摊开手掌，将那根被他攥得滚烫的，系着平安扣的红绳，重新戴回了她的手腕上。
然后，他用那双刚刚屠戮了整个天空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待在我身边。”
“哪里都不要去。”
这不是请求，更不是商量。
这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带着血腥味的命令。
苏清影愣住了，她从林震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她从未见过的，沉重如山的杀意和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恐惧。
他在怕。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在害怕失去她。
苏清影的心，猛地一疼，她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战和独臂上校也迎了上来，他们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英雄的敬意。
“林队长！你创造了一个奇迹！”独臂上校激动地握住林震宇的手，“你挽救了整座城市！”
“不。”林震宇抽回了手，声音冰冷，“我谁也没救成。”
他转头看向龙战。
“我要知道那架黑色零式的下落。”
龙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我己经派人去追踪了。他迫降在城西三十里外的黑风口一带。那里地形复杂全是原始森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震宇的语气，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龙战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城区的火，还在烧。
凄厉的哭喊声和救护车的警笛声，汇成了一首悲怆的交响曲。
苏清影看着那片人间炼狱，身为医生的本能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我要去救人。”她看向林震宇。
“我陪你去。”林震宇的回答，简单而首接。
最危险的地方，此刻反而最安全。
那个黑骷髅飞行员，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受重伤，短期内绝不可能再露面。
而史密斯在经历了车队被炸，计划败露的惨败后，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擦干净自己的屁股，而不是立刻展开报复。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场失败。
而林震宇同样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来修复自己的身体，来补充系统的能源，更需要时间，来将“利刃”这把刀磨得更加锋利！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重庆，都沉浸在一片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之中。
日军的无差别轰炸，造成了超过三万平民的伤亡，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
所有的医院，都人满为患。
苏清影带着临时组建的医疗队，没日没夜地奋战在第一线，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市立医院的急救工作。
而林震宇，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他不像个保镖，更像个幽灵。
他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递递手术钳，搬运一下伤员，或者用他那冰冷的眼神，将那些试图插队闹事的官僚和地痞，吓得屁滚尿流。
李援朝和他手下的“利刃”队员，则化整为零，散布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比军营还要森严的堡垒。
这三天，是重庆最黑暗的三天。
却也是林震宇，来到这个时代后，内心最平静的三天。
他看着那个在血污和疲惫中，依旧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女人，他那颗被杀戮和仇恨填满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丝柔软的缝隙。
【系统能源补充百分之五。】
【宿主消灭敌对目标：日本轰炸机群指挥系统。任务评级：B级。】
【奖励：系统能源补充百分之十五。解锁新技能：鹰眼。】
【鹰眼：主动技能消耗少量能源，可将宿主视力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正常人类的二十倍，并具备红外及热成像功能。】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股濒临枯竭的能源，终于有了一丝补充。
而“鹰眼”这个新技能，更像是一份为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战斗，量身定做的礼物。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
第西天傍晚，龙战风尘仆仆地找到了他。
“找到了。”
龙战的脸色，异常凝重。
“黑风口，我们的人找到了那架黑色零式的残骸。”
“飞行员呢？”林震宇擦拭着匕首的动作，停了下来。
“跑了。”龙战摇了摇头，“现场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个人是个顶级的反侦察专家。”
“不过，”他话锋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扑克牌。
一张，画着小丑的，鬼牌。
“这是在飞机的驾驶舱里，唯一找到的东西。”
林震宇接过那张扑克牌。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那张小丑诡异的笑脸上着。
他知道，这不是挑衅。
这是一封，用死亡做墨水书写的，战书。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男人，在几个士兵的带领下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请问，是苏清影医生吗？”
男人冲着刚刚结束一台手术，满脸疲惫的苏清影鞠了一躬。
“我是中美联合慈善基金会的干事。今晚八点在国府宾馆，将举行一场为此次空袭死难者募捐的慈善晚宴。”
他递上了一份，用烫金字体印刷的，无比精美的请柬。
“史密斯先生，以及各国的大使和武官，都会出席。届时，您将作为我们中方的特邀嘉宾，上台发表演讲。”
苏清影皱了皱眉，她对这种充满了政治作秀意味的场合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她刚想拒绝。
林震宇却走了过来接过了那份请柬。
“我们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
苏清影和龙战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林震宇没有解释。
他只是将那张鬼牌，翻了过来。
在牌的背面，有一个用针尖刻出来的小小的图案。
那是一个，十字准星。
准星的中央，是一个穿着晚礼服，正在演讲的女人的简笔画。
龙战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明白了！
今晚的慈善晚宴，根本不是什么募捐！
那是一个，为苏清影精心准备的死亡猎场！
那个代号“黑骷髅”的王牌飞行员，那个史密斯的走狗，他要在全世界的注视下，用一颗狙击步枪的子弹，了结他和林震宇在天空之上，那场未分胜负的决斗！
这是最狂妄最恶毒的阳谋！
他算准了林震宇为了保护苏清影一定会去！
也算准了在那种万众瞩目的外交场合，林震宇和他手里的“利刃”，根本无法动用任何大规模的军事力量！
林震宇，只能作为一个孤身一人的保镖，去面对一个，隐藏在暗处，手持重狙的顶尖杀手！
“这是个陷阱！”龙战的声音压得极低，“我立刻去通知国府卫队取消这次晚宴！”
“来不及了。”林震宇摇了摇头，“你觉得史密斯会同意吗？”
他看着龙战，眼神冰冷。
“他巴不得，看到苏清影死在我面前。”
“那怎么办？”龙战的心沉了下去，“国府宾馆周围，全都是高楼大厦狙击点不下二十个！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排查干净！”
“谁说，我要排查了？”
林震宇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好比猎人般的冰冷的弧度。
“他想玩我就陪他玩。”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脸上写满了担忧的苏清影。
“去换件漂亮的衣服。”
他伸出手，轻轻地替她理了理那因为劳累而有些散乱的鬓角。
“今晚你是主角。”
“而我是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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