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城的智能锁在她指纹识别通过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嘀”,像给这场狼狈的归来盖了个戳。玄关的镜面墙骤然亮起,将林晓棠的影子拉得狭长——湿透的真丝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像只被暴雨啄秃了羽毛的鸟;灰色围巾的流苏还在滴水,在大理石地面晕开小小的圈,与LV包上的蛇形咖啡渍遥相呼应,构成一幅荒诞的画。
“去哪了?”顾世城坐在客厅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指间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烟身的琥珀色在落地灯的光晕里泛着油光。他没看她,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水晶杯里,冰块正在威士忌中缓慢融化,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像在给这场审问计时。“我的监控可不止酒柜有。”
林晓棠的指尖在围巾的毛线上反复,“2018勤工俭学”的针脚硌着掌心,带来粗糙的痛感。她看见镜中自己的瞳孔里,映出酒柜第三层那枚隐蔽的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她,像只永不眨眼的眼睛,记录下她此刻的每一分窘迫:江诗丹顿表蒙上的泥点,LV包断裂的肩带,还有脖子上那条与奢华客厅格格不入的灰色围巾。
“同学会。”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雨水顺着围巾滴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水流,漫过顾世城擦得锃亮的牛津鞋鞋尖,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用雪茄尾端敲了敲茶几,“程昊?电子系那个?”
林晓棠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她忘了顾世城的MBA同学里有深大电子系的教授,那些所谓的“校友资源”,不过是他编织的监控网的另一部分。“嗯,碰到了。”她低下头,看着水流在大理石上漫开的纹路,像条正在游走的蛇,“他在做芯片,说想找融资。”
顾世城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撞出回声,惊得水晶杯里的冰块又“叮咚”响了一声。“芯片?”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她的伪装,“你告诉他,顾氏下周会成立个专项基金,专门投这些‘为国争光’的项目。”他顿了顿,雪茄的烟雾在他眼前缭绕,“让他带着商业计划书来见我——记得提醒他,穿得体面些。”
林晓棠的指尖猛地收紧,围巾的毛线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仿佛看见程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大T恤,站在顾氏集团金碧辉煌的会议室里,手里攥着餐巾纸画的电路图,而顾世城的投资大佬们在台下窃笑,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滑稽戏。“他可能……”
“没有可能。”顾世城打断她,站起身时,定制西装的肩线在灯光下划出冷硬的弧度。他走到她面前,指尖挑起她脖子上的围巾,羊毛纤维勾住他的钻石袖扣,发出细微的“嘶啦”声。“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从哪个地摊捡的破烂?”
林晓棠没说话,只是用力扯回围巾,动作太大带倒了玄关的水晶台,LV包“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夹层里的加密U盘滚了出来,西叶草的图案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颗突然暴露的心脏。顾世城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弯腰捡起U盘时,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留在上面的指温。
“《7号备份》?”他突然笑了,把U盘在指间转得飞快,“你倒是比我想的谨慎。”他没问里面是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备份,只是把U盘塞进自己的西装内袋,动作自然得像在收起一份早己知晓的秘密。“明天把围巾扔了。”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那里还留着梵克雅宝项链的压痕,“我不喜欢廉价的东西沾在你身上。”
窗外的台风还在咆哮,深圳湾的浪涛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巨响,像无数个被压抑的呐喊。林晓棠看着镜中的自己,灰色围巾在奢华的客厅里像面倔强的旗帜,“2018勤工俭学”的字样被灯光照得发亮,针脚处的线头在风中轻轻颤动。她突然想起程昊在暴雨里说的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别忘了自己是谁。”
顾世城转身走向酒柜,取出那瓶1982年的拉菲,开瓶器“啵”地一声拔出软木塞,酒液在水晶杯里泛着红宝石般的光。“尝尝?”他把酒杯递过来,杯壁上的指纹印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程昊这辈子都喝不起的东西。”
林晓棠没有接。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62楼下方的城市——台风把路灯吹得东倒西歪,像群醉汉;科技园的方向还有零星的灯火,大概是程昊和他的团队还在实验室调试芯片;而岗厦村的握手楼早己淹没在夜色里,只有记忆中那扇漏雨的窗,还亮着盏昏黄的灯,像母亲在等她回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短信:“林建国家属,患者排异反应己控制,明日可转入普通病房。”林晓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加密U盘里的阴阳合同,想起那些标着她生日的转账记录,想起顾世城说“你的良心现在是我的”。她知道,这场用良知换母亲生命的交易还没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顾世城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雪茄和古龙水的气息。“在想什么?”他的指尖滑过她脖子上的围巾,像在抚摸一件待处理的垃圾,“明天让管家给你买十条爱马仕的,比这个暖和。”
林晓棠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走到玄关捡起LV包。包内侧的钥匙划痕在灯光下泛着白,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她把那条灰色围巾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包的最深层,羊毛纤维勾住了记账本的纸角,露出“尊严=30万?”的红笔字迹,问号的钩尖正好对着顾世城的方向,像句无声的质问。
“我累了,先去洗澡。”她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天气。经过酒柜时,她看见那枚针孔摄像头正对着自己,镜头的玻璃反射着冷光,像只窥视的眼睛。
浴室的热水哗哗落下,冲刷着她身上的雨水和谎言。林晓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还留着围巾的压痕,像道浅浅的年轮。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永远改变了——她再也回不到荔枝树下背准则的清晨,回不到和程昊分喝一杯精酿的夜晚,回不到那个敢在《资本论》扉页写下誓言的自己。
但有些东西也正在悄悄萌芽。比如那条藏在LV包里的灰色围巾,比如记账本上那个被反复描摹的问号,比如她此刻攥紧的拳头里,还残留着程昊递来围巾时的温度。台风“玛娃”正在远去,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可林晓棠知道,总有光会从裂缝里钻进来——可能是芯片点亮时的微光,可能是围巾上的“勤工俭学”,可能是她以为早己死去的,名为“初心”的火种。
她关掉花洒,裹紧浴巾走出浴室时,看见顾世城己经睡在主卧的大床上,呼吸均匀。床头柜上放着那瓶拉菲,杯里还剩小半杯,酒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林晓棠没有走向那张床,而是抱着LV包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围巾被她当作枕头,粗粝的毛线贴着脸颊,带来久违的安稳。
窗外的台风渐渐平息,第一缕晨光从深圳湾的海平面爬上来,透过智能窗帘的缝隙照进客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棠睁开眼,看见LV包的拉链没拉严,露出灰色围巾的一角,“2018勤工俭学”的字样在晨光里泛着金,像个即将苏醒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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