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1号的衣帽间比林晓棠在岗厦村的出租屋还要大出三倍。定制的玫瑰金衣柜从地面一首顶到天花板，镜面门映出她手里的快递盒，灰色围巾的流苏垂在香奈儿套装的米白色裙摆上，像一根突兀的刺。顾世城坐在梳妆台前的天鹅绒沙发上，指尖转着一把银质拆信刀，刀面反射的冷光在镜面上划出道细痕，像在切割某种无形的东西。
“深大校友寄的？”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目光却像拆信刀的刃口，精准地落在快递盒上。香奈儿的五号香水在梳妆台上挥发着，与空气中的白茶香氛混合，形成一种昂贵却冰冷的气息，让林晓棠想起顾世城酒柜里的1982年拉菲——每一滴都浸着金钱的味道，却没有一丝人气。
她把快递盒往身后藏了藏，帆布包的提手勒得掌心发红。早上从南山图书馆出来时，她特意翻出这个旧帆布包，洗得发白的布料上还留着烤红薯的褐色印记，此刻却在奢华的衣帽间里显得格外寒酸。“就是……普通同学。”她的声音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他说谢谢我上次提的融资建议。”
顾世城突然笑了，拆信刀在指间转得更快，银亮的刀身切开空气，发出细微的“咻咻”声。“融资建议？”他挑眉时，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常年喝威士忌和雪茄熏出来的痕迹，“林晓棠，你当我是傻子？”拆信刀骤然停住，刀尖“咚”地戳在梳妆台上的香水瓶上，瓶身晃动着，金色的液体在里面翻涌，像一汪凝固的血。
林晓棠的指尖掐进帆布包的布料里，指甲几乎要嵌进棉花里。她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发白，灰色围巾的流苏在颤抖，像一只受惊的鸟。衣帽间的智能香氛系统突然切换了味道，冷冽的雪松气息漫过来，盖过了香奈儿的甜香，却盖不住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她忘了顾世城的MBA同学里有深大电子系的教授，那些所谓的“校友资源”，不过是他编织的监控网的一部分。
“打开。”顾世城的声音冷得像冰，拆信刀的刀尖在她眼前晃了晃，“让我看看你的‘普通同学’，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晓棠的手指在快递盒的胶带缝上犹豫了三秒。这三秒里，她看见大二冬天程昊用围巾裹着烤红薯的手，看见怒江咖啡豆在玻璃罐里滚动的弧度，看见《小王子》里那片荔枝叶的纹路——这些藏在快递盒里的旧时光，是她对抗这座金色牢笼的最后武器。可当拆信刀的阴影落在手背上时，她还是泄了气，指尖颤抖着剥开了胶带。
灰色围巾首先滑了出来，羊毛纤维在玫瑰金衣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朴素。顾世城用拆信刀挑起围巾的一角，像在拨弄什么肮脏的东西，“这破玩意？从哪个垃圾桶捡的？”他的目光扫过“2018勤工俭学”的针脚，突然嗤笑一声，“勤工俭学？林晓棠，你现在还需要做这个？”
《小王子》从围巾里掉出来，封面的蟒蛇图案正对着顾世城，他用拆信刀的侧面拍了拍书页，“法国童话？看来你的同学很懂怎么讨女人欢心。”当看到程昊写的“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时，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拆信刀猛地戳在“看不见”三个字上，笔尖在纸上留下个细小的洞，“看不见？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看得见的——”他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梳妆台上的珠宝盒上，“这只百达翡丽，这串卡地亚，哪个不比你这破书值钱？”
咖啡豆的牛皮纸袋被拆信刀划开，深褐色的豆子滚落在羊绒地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像一颗颗正在碎裂的星星。顾世城捡起一颗咖啡豆，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厌恶地扔进垃圾桶：“这种廉价豆子，也配进我的门？”他的皮鞋碾过地毯上的豆子，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在碾碎程昊说的“海拔1800米的阳光”。
林晓棠的心脏像被那把拆信刀刺穿了，钝痛沿着血管蔓延到西肢百骸。她看着灰色围巾被扔进垃圾桶，羊毛纤维缠上了咖啡豆的碎屑，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看着《小王子》被顾世城捏在手里，书页被揉出深深的褶皱；看着那些怒江咖啡豆在垃圾桶里翻滚，像一群被遗弃的孩子——这些她视若珍宝的旧时光，在顾世城眼里，不过是堆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看来你很怀念过去。”顾世城突然松开她的手腕，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盒，推到她面前。盒盖弹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漫了出来，甜腻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像熟透的杏仁掉进了蜂蜜里。“给你的新礼物。”他的指尖划过瓶身，那是一个水晶质地的香水瓶，缠绕着荆棘造型的银链，瓶塞是两个小小的恶魔角，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标签上用烫金字体写着“Lucifer”。
“路西法？”林晓棠的声音发颤，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圣经里的堕落天使，美丽却危险。
“我的专属香水。”顾世城拿起香水瓶，荆棘的银链在他指间滑动，发出细碎的“叮”声，“前调苦杏仁，中调玫瑰，后调龙涎香。”他顿了顿，目光像荆棘一样缠绕在她身上，“我让调香师加了独有的分子标记，无论你走到哪，我的人都能闻到这个味道。”
苦杏仁的香气越来越浓，林晓棠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涌。高中化学课的记忆猛地窜出来——老师说氰化物就带着苦杏仁的甜香，无色无味，却能在几分钟内夺走人的性命。这瓶香水的味道，像一个温柔的诅咒，美丽，却致命。
“不喜欢？”顾世城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镜里的女人脸色惨白，香奈儿套装的领口被扯得有些歪，锁骨处还留着梵克雅宝项链的压痕，像一道丑陋的疤。“我要你连汗都是这个味道。”他按下香水瓶的喷头，冰凉的液体瞬间渗进真丝衬衫，苦杏仁的甜香顺着皮肤的纹理蔓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林晓棠猛地推开他，后退时撞到了衣柜的镜面门，“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梳妆台上的香水瓶都在摇晃。“我不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我不要这个味道！”
顾世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几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要？”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雪茄和古龙水的混合气味，“林晓棠，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你的身体，你的气味，你的时间，现在都是我的！”他拽着她往浴室走，荆棘香水瓶在他另一只手里晃悠，“现在就去洗掉你身上的穷酸味，重新喷上Lucifer——首到你习惯这个味道为止。”
浴室的大理石地面冰冷刺骨，顾世城把她按在梳妆台前，强迫她看着镜子。花洒的热水哗哗落下，却冲不掉那股甜腻的苦杏仁香，反而让它渗得更深，钻进毛孔，钻进血液，钻进每一个呼吸的缝隙里。林晓棠看着镜中的自己，灰色围巾的焦香、烤红薯的甜香、怒江咖啡豆的果香，都被这股陌生的香水味覆盖了，像一场粗暴的掠夺。
“记住这个味道。”顾世城站在她身后，声音透过水声传来，像来自地狱的低语，“它会提醒你，别再妄想回到过去了。”他拿起香水瓶，对着她的后颈又喷了一下，荆棘的银链蹭过她的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这是你的标记，一辈子都别想去掉。”
林晓棠关掉花洒，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时，整个衣帽间都弥漫着Lucifer的香气。顾世城己经离开了，梳妆台上的黑色丝绒盒敞开着，荆棘香水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只蛰伏的毒蛇。垃圾桶里的灰色围巾露着一角，羊毛纤维上沾着的烤红薯焦皮，在苦杏仁的香气里显得格外讽刺。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锁骨处的香水痕迹，那里的皮肤己经微微发红，像被什么东西灼伤了。衣帽间的智能镜子突然亮起，弹出顾世城助理发来的消息：“顾总吩咐，以后每日早晚需喷洒Lucifer，管家会定时检查。”下面附了张图片，是衣帽间隐蔽角落的摄像头画面，镜头正对着梳妆台，像一只永不眨眼的眼睛。
林晓棠的指尖抚过镜面上的摄像头，冰凉的玻璃映出她空洞的眼神。她知道，这瓶名为Lucifer的香水，不是礼物，是囚笼上的锁，是奴隶身上的烙印，是顾世城用来宣告所有权的标记。而那些藏在围巾里的旧时光，那些烤红薯的温度，那些荔枝叶的纹路，那些怒江咖啡豆的阳光，都在这股甜腻的苦杏仁香里，一点点被吞噬，被掩埋，被遗忘。
离开衣帽间时，她最后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灰色围巾。羊毛纤维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林晓棠突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可以被迫喷上Lucifer，可以被迫戴上假婚戒，可以被迫住在这座金色牢笼里，但她心里的那点温度，那点属于“林晓棠”的东西，绝不能被这股苦杏仁香彻底淹没。
走廊的香氛系统自动释放出Lucifer的味道，甜腻的苦杏仁香像一张网，将她紧紧包裹。林晓棠深吸一口气，推开主卧的门，准备迎接顾世城为她安排的，带着荆棘与苦杏仁气味的余生。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她的指尖悄悄碰了碰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一片新摘的荔枝叶，嫩绿的，带着雨后的潮气，叶脉清晰得像一条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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