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滨河大道时，雨势突然变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有人在用石子敲窗。林晓棠刚把车速降到60，就看见前方两百米处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交警正在临检，一排车辆像被掐住脖子的鹅，乖乖地停在路边，红色的刹车灯在雨幕中连成一片，像条发光的蛇。
她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黏糊糊地贴在方向盘上。代驾APP的个人中心显示，她的驾龄刚满一年零三个月，属于“实习期驾驶员”，按照规定不能单独在快速路上行驶，更别说开这种长度超过5.5米的豪华轿车。更要命的是，刚才在会所门口急刹时，车身明显越过了白色的分道线，说不定己经被监控拍下来了。
“别紧张。”顾世城从后座递过来一个黑色皮夹，鳄鱼皮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给他们看这个。”
林晓棠接过皮夹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皮夹里没有驾照，也没有身份证，只有一张烫金名片，正面印着“顾氏集团董事长 顾世城”，背面是“潮汕商会荣誉会长”的头衔，角落还烫着个小小的龙形徽记。她刚把车窗降下三指宽，穿荧光绿雨衣的交警就探过头来，头盔上的雨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交警的目光扫过驾驶座上的林晓棠，又落在她胸前的代驾马甲上，眉头皱了皱，显然在质疑她的资质。可当他看到顾世城递过来的名片时，原本紧绷的脸立刻堆起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顾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认出来。”他甚至没看她的代驾证，就挥手放行，“慢点开，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车子驶过临检点时，林晓棠从后视镜里看到排在后面的面包车司机正跟交警争执，司机探出半个身子，指着仪表盘大喊“我没超速”，交警却冷冷地甩给他一张罚单。罚单在雨里飘了两圈，最终落进积水里，墨水晕开，把“200元”的字样染成一片模糊的蓝。
她突然想起上个月，自己骑共享单车在华强北路口压线，交警二话不说开了200块罚单。她站在雨里求情，说能不能少点，她母亲还在医院等着钱买药，交警只是冷冷地说“规矩就是规矩”，眼神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人。同样是在深圳的雨夜里，同样是违规，只因顾世城的一张名片，规矩就变成了可以随意伸缩的橡皮筋。
“在深圳，规矩是给懂规矩的人定的。”顾世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在车窗上画了个圈，水汽随着他的动作凝成白雾，“你父亲当年要是懂这个，或许就不会……”
“我父亲怎么了？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林晓棠猛地转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父亲的死因一首是她心里的刺，母亲总说“你爸死得蹊跷”，可当年的新闻报道只有寥寥几句“拆迁区意外坍塌，一人身亡”，连具体的事故原因都没说清。
男人却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像条蜈蚣。“空调太足了？”他伸手调低温度，指尖擦过她的后颈，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鸡皮疙瘩顺着脊椎爬上来，“你后背湿了，是雨水还是冷汗？”
林晓棠猛地把空调关掉，冷风消失的瞬间，车厢里的雪松味变得浓稠起来，像化不开的糖浆。她盯着前方的腾讯大厦，LED屏上“科技向善”西个大字在雨里发虚，红色的光点顺着玻璃往下淌，像在流泪。车窗外闪过的霓虹在顾世城脸上明明灭灭，他的左手搭在膝盖上，无名指第二关节有圈淡淡的戒痕，比周围的皮肤白一些，像是常年戴戒指留下的印记。
“顾总结婚了？”她突然问，声音比雨刷器的摆动声还轻，连自己都惊讶于这份突兀。
顾世城转着打火机的手顿了顿，火苗“噗”地一声熄灭，车厢里恢复了昏暗。“你觉得呢？”他没正面回答，反而从文件堆里抽出张照片，递到前排，“认识这个地方吗？”
照片上是片拆迁中的城中村，断壁残垣间插着顾氏集团的红色旗帜，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清理废墟，角落里的路牌被碎石砸歪了，隐约能看见“大冲村”三个字。林晓棠的呼吸突然停了——父亲当年就在大冲村的拆迁工地打工，出事那天，她接到的电话里，工头只说“你爸被砸了，在医院抢救”，等她从学校赶回去，看到的只有盖着白布的担架。
“下个月这里要奠基新楼盘。”顾世城把照片收回口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你说，要是当年的账没算清，地基会不会不稳？”
雨刮器突然卡住了，塑料臂在玻璃上“咯吱”作响，却刮不掉越来越厚的雨水。玻璃上的水痕汇成小溪，把外面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腾讯大厦的轮廓变成了一团发虚的亮影，平安金融中心的尖顶像把悬在头顶的刀。林晓棠猛地踩下油门，迈巴赫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像头受惊的野兽，冲破雨幕向前狂奔，时速表的指针一路飙升到80、90、100……
她不知道自己想逃离什么，是顾世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是照片上熟悉的拆迁场景，还是那个关于“父亲死亡真相”的可怕猜想。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而这辆迈巴赫，像艘在风暴中失控的船，载着她驶向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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