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1号的浴室里，大理石地面反射着顶灯的光，像一片冰冷的湖面。晓棠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顺着头发往下流，却冲不掉身上的疲惫——从拍卖行到城中村，从五百万的翡翠镯到孩子的蜡笔画，两个世界的拉扯让她快要裂开。
她举起手腕，对着镜子反复搓洗翡翠镯。肥皂泡沫混着从掌心渗出的血珠，在水面上旋转成小小的漩涡，最终被下水道吞噬，像她那些被现实碾碎的希望。
“为什么取不下来？”晓棠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将镯子往洗手台上撞。“砰”的一声闷响，玉石表面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却依旧牢牢套在她的手腕上，像顾世城的控制欲，无孔不入。
手机在置物架上震动，是小王发来的微信，附带着一张程昊的朋友圈截图。照片里，补习班的孩子们举着画满芯片和机器人的画作，站在“芯片改变世界”的横幅下，笑得露出豁牙。程昊的配文是：“未来属于他们，我们要守护好。”
晓棠的眼泪突然决堤。程昊还在看守所里，却依然相信未来；孩子们连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却对芯片充满向往。而她呢？戴着价值近六百万的监听器，周旋在阴谋与谎言之间，连说一句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她关掉淋浴，裹着浴巾走到镜子前。智能镜的屏幕上，自动跳出今天的新闻推送：“顾氏地产中标地铁七号线延伸段，刘副局长称将严格把控工程质量。”照片里的刘副局长，正和顾世城握手，两人手腕上的表链闪着光，像某种无声的暗号。
地铁七号线。晓棠的目光落在镜子里自己的手腕上，翡翠镯的裂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她想起父亲的工程日志，里面反复提到“地铁七号线的钢筋必须用HRB500”，可顾世城用的却是劣质品，最终导致了坍塌事故。现在，他们又要修建延伸段，又要用同样的手段吗？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晓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嘶哑却坚定。她从化妆包里拿出那把从城中村买来的美工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她举起刀，对准翡翠镯的裂痕——不是为了取下它，是为了毁掉里面的监听器。顾世城说过，这款翡翠镯采用了“隐秘式镶嵌”，内部有空腔，正好能装下微型设备。只要破坏空腔，监听器就会失效。
刀刃落下的瞬间，晓棠闭上了眼睛。“砰”的一声，不是镯子碎裂的声音，而是她失手将刀砸在了智能镜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的脸在碎片中被分割成无数块，每一块都在流泪。
“啊——！”晓棠尖叫着，抓起洗手台上的香水瓶、吹风机，疯狂地砸向镜子。玻璃碎片西溅，像她支离破碎的人生。她看着手腕上的翡翠镯，裂痕越来越大，终于在又一次撞击中“啪”地断成两截。
监听器的残骸从断裂处掉出来，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还在发出微弱的“滋滋”声。晓棠踩在碎片上，用力碾踏着那个方块，首到它彻底安静下来。
手机再次震动，是顾世城发来的短信：“准备好明天见刘副局长，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
晓棠看着那条短信，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她捡起地上的翡翠碎片，对着智能镜的残骸，将碎片的尖端对准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镯子的压痕，像个永远无法消失的印记。
“顾世城，你看。”她对着空气轻声说，“你的牢笼，碎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深圳湾的夜景在破碎的镜片中扭曲变形，像一幅被打翻的油画。晓棠知道，砸碎镜子和镯子只是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顾世城的怒火，是刘副局长的威胁，是程昊的案子，是父亲的冤案，是这座城市里所有隐藏的肮脏与黑暗。
但她不怕了。朵朵的蜡笔画还揣在她的口袋里，程昊的朋友圈截图还存在手机里，父亲的工程日志还锁在银行保险箱里。这些看似微弱的光，足以照亮她接下来要走的路。
晓棠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玻璃碎片。她要把这些碎片收好，交给程昊——她记得他说过，破碎的镜片可以改造成投影设备，只要有光，就能投射出真相。
而她，会成为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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