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城中村的握手楼之间，阳光只能透过狭窄的缝隙挤进来，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晓棠站在补习班门口时，帆布鞋上己经沾了三块泥渍，与手腕上的翡翠镯形成刺眼的对比。
“林老师？”小王从铁门后探出头，脸上沾着粉笔灰，“程老师说你可能会来，孩子们都在等你画机器人呢。”
晓棠跟着他走进教室，二十几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身上的汗味混着廉价洗衣粉的香气，像夏日午后的阳光一样坦诚。墙上贴满了蜡笔画，有歪歪扭扭的房子，有长着翅膀的汽车，还有一个被涂成蓝色的机器人，胸前写着“程老师”三个字。
“林老师，你的镯子好漂亮！”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蜡笔跑过来，她叫朵朵，是程昊资助的学生，父母在工地上打工时摔断了腿，“像动画片里的魔法宝石！”
晓棠蹲下身，尽量让翡翠镯远离孩子的手——她怕这五百万的“魔法宝石”会划伤那些握着蜡笔的小手。“朵朵画得真好，”她指着墙上的机器人，“这是程老师吗？”
“嗯！”朵朵用力点头，蜡笔在她鼻尖蹭出道黄痕，“程老师说，等他的芯片做出来，机器人就能帮爸爸搬砖了。”
晓棠的眼眶突然一热。程昊在实验室里总说，他研究人工智能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让像朵朵爸爸这样的工人不再那么辛苦。可现在，这个想让机器人帮爸爸搬砖的人，却被关在冰冷的看守所里，罪名是“商业间谍”。
“今天我们画‘未来家园’好不好？”晓棠拿起一支红色蜡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太阳，“每个人都可以画出自己想住的房子。”
孩子们欢呼着散开，趴在破旧的课桌上开始创作。晓棠坐在朵朵身边，看着她用绿色蜡笔涂满整个画面。“朵朵画的是什么？”
“森林！”朵朵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程老师说，以后的房子可以长在树上，这样推土机就推不倒了。”
晓棠的手猛地一顿。推土机，推不倒的房子——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让她想起大冲村拆迁现场被碾烂的西红柿，想起吴阿婆被撕碎的遗像，想起父亲被劣质钢筋夺走的生命。
她低下头，在画纸的角落画起拍卖行的巴洛克吊灯。铁艺的花纹缠绕成锁链的形状，吊在半空，下面是只戴着翡翠镯的手，指甲缝里渗着血珠——那是拍卖槌落下时，她掐进掌心的血。
“林老师，你画的是什么呀？”朵朵凑过来看，小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个灯好像镣铐哦，我们村的王爷爷说，镣铐就是锁住坏人的。”
晓棠的心猛地一颤。镣铐？她看着画纸上的吊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深圳浮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突然发现那些缠绕的花纹真的像镣铐，而那只戴镯子的手，正被牢牢锁住。连孩子都能看出的真相，她却一首试图逃避。
“朵朵真聪明。”晓棠摸摸她的头，指尖不小心碰到自己的项链——她今天戴了条普通的银链，是小王从地摊上买的，用来代替那个监听设备。“老师画的是……不好的东西，我们不看它。”
就在这时，朵朵突然指着她的银链，又指了指窗外：“老师，你的蓝石头呢？就是上次程老师给你戴的那个，像在哭的那个。”
晓棠的呼吸瞬间凝固。蓝石头？在哭？她想起“星空之泪”项链，想起那个蓝宝石吊坠——难道那里面的监听器一首在运作？连孩子都能看出它的“悲伤”，而她却浑然不觉？
“那个石头……坏了。”晓棠的声音有些发颤，“老师把它收起来了。”
“哦。”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画她的森林，“程老师说，会哭的石头都有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晓棠看着孩子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一阵后怕。程昊一定早就发现项链有问题，他用“会哭的石头”提醒过她，可她首到今天才明白。这个藏在城中村的补习班，这些握着蜡笔的小手，才是真正能看清真相的眼睛。
放学时，孩子们排着队离开，朵朵走在最后，偷偷塞给晓棠一张画。“老师，这个给你。”画上是个小女孩，手里举着一块蓝色的石头，石头下面画着好多小人，都在朝石头鞠躬，“程老师说，坏人喜欢用漂亮的东西骗人，我们要小心。”
晓棠捏着那张画，指尖的温度让蜡笔的颜色微微晕开。她知道，程昊是在通过孩子提醒她——顾世城、刘副局长，还有那些举着香槟的富豪们，他们都在用漂亮的东西编织陷阱，而她正站在陷阱中央。
离开城中村时，夕阳正从握手楼的缝隙里沉下去，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色。晓棠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突然用力往下撸——玉石硌得她手腕发红，却纹丝不动。她想起顾世城的话，“戴着它见刘副局长”，原来这不仅是监听器，还是个无法挣脱的标记。
街角的小卖部里，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的刘副局长正举着顾氏地产的捐款牌，笑容满面。晓棠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刘夫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与她同款的翡翠镯，只是内圈的刻字被长袖遮住了。
原来如此。顾世城拍下两只镯子，一只是给她的监听器，另一只是送给刘夫人的“通行证”。这五百万的翡翠，是打通关节的钥匙，也是钉死程昊的钉子。
晓棠转身走进小卖部，买了把最便宜的美工刀。刀刃划过手腕时，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不会戴着这只镯子去见刘副局长，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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