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坊市的牌坊在暮色中泛着青光，顾聆风站在刻满符文的石柱下，指尖着刚从匪修身上搜来的三枚灵石。这些灰扑扑的石头在坊市的灵雾里微微发亮，却不及他腰间储物袋里那枚星髓残片的万分之一，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出手的硬通货。
“小哥第一次来坊市？” 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突然凑过来，脸上堆着油滑的笑，“需要兑换灵石不？我这‘通宝阁’的汇率最公道，一块中品灵石换三十五块下品，童叟无欺！”
顾聆风抬头打量对方。汉子腰间挂着块铜牌，刻着 “通宝” 二字，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墨绿色的粉末， 是处理低阶妖兽材料时染上的，倒像是个常年做交易的。他想起韩铁山玉简里的话：“坊市兑换水深，初来者先问三家，莫信挂‘公道’招牌的。”
“不必了。” 顾聆风侧身想绕开，却被汉子拦住。
“别急着走啊！” 汉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我看小哥气度不凡，定是得了奇遇吧？” 他往顾聆风兜里塞了张黄纸，“要是有不方便出手的宝贝，我这也能换，价格比坊市当铺高两成。”
黄纸上画着只铜钱串成的蝎子，墨迹里掺着细碎的金粉，在灵雾中闪烁，是黑市交易的暗号。顾聆风不动声色地将黄纸捏碎，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竟是掺了 “蚀灵粉” 的特制符纸，专用来标记修士的灵力波动。
“多谢提醒。” 他甩开汉子的手，铁剑在鞘中轻轻一震，放出半分剑意。汉子脸色微变，讪讪地退开，却在转身时对着街角使了个眼色。
顾聆风假装没看见，径首走向坊市入口的兑换点。那是座两层高的木楼，门楣上挂着 “聚灵阁” 的牌匾，几个穿青色道袍的修士守在门口，腰间的令牌刻着流云纹，是坊市管委会的人，比刚才的通宝阁看着正规。
“兑换灵石。” 顾聆风将三枚下品灵石放在柜台，“换成通用的‘青蚨钱’。”
柜台后的掌柜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丝精光。他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啪响：“青蚨钱是坊市专用，一块下品灵石换一百文，手续费收五文。” 他推过来个铜盘，里面堆着些泛着绿光的铜钱，“数数吧。”
顾聆风拿起一枚青蚨钱，入手冰凉，上面的 “蚨” 字纹路里流动着微弱的灵力 ， 确实是坊市流通的货币。他刚要清点，身后突然传来争执声：
“你这老东西怎么算的？我明明给了五块下品灵石，怎么只换了西百七十文？” 一个穿皮甲的修士拍着柜台怒吼，腰间挂着柄断刀，看着像是散修。
掌柜慢条斯理地拨着算盘：“手续费按块收，五块就是二十五文，没错。”
“放你的屁！” 皮甲修士揪住掌柜的衣领，“别家都是十文手续费，你这聚灵阁是黑店不成？”
周围立刻围拢了几个看热闹的修士，有人低声议论：“聚灵阁背后是玄字堂，谁敢惹？”“上次有个散修讨说法，被打断腿扔出坊市了……”
顾聆风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将铜盘里的青蚨钱扫进袖袋。他刚才给了三枚灵石，按掌柜的算法该得二百八十五文，可铜盘里的铜钱看着顶多二百五十文， 这老东西果然在克扣。
“算错了吧？” 顾聆风突然开口，指尖敲了敲柜台，“三枚灵石，扣除十五文手续费，该是二百八十五文。”
掌柜的镜片闪过一丝冷光：“小哥眼睛花了？我这铜盘有聚灵阵，看着少，实则一文不少。” 他突然提高声音，“莫不是想找茬？”
门口的青袍修士立刻围了过来，手按在腰间的法器上。皮甲修士见状，狠狠瞪了掌柜一眼，抓起自己的钱袋骂骂咧咧地走了，路过顾聆风时低声啐了句：“愣头青，找死！”
顾聆风没理会他，只是盯着掌柜的眼睛：“我只要我应得的。” 他悄悄运转《裂空剑诀》，指尖的灵力在袖袋里凝成剑形，不是为了动手，是要逼对方露出马脚。
掌柜的脸色变了变，突然堆起笑：“哎呀，看我这记性！老眼昏花算错了。” 他从抽屉里又摸出三十五文青蚨钱，“补给小哥，莫要见怪。”
顾聆风接过铜钱，指尖故意蹭过掌柜的手背。对方的皮肤冰凉，指节处有层厚厚的茧子，像是常年握着某种细长的东西 ，不是算盘，倒像是…… 傀儡线？
“多谢掌柜。”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转身时瞥见掌柜正对着一个青袍修士使眼色，那修士立刻朝坊市深处走去，腰间令牌的玄字在灵雾中若隐若现。
“玄字堂的人果然渗透到坊市了。” 顾聆风捏紧袖袋里的青蚨钱，快步混入人流。坊市主干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刚出炉的辟谷丹，十文钱一颗！”“上古法器残片，只要一块下品灵石！”
他没心思看这些，按照韩铁山玉简里的指引，往更偏僻的侧巷走。那里多是散修摆摊，虽然杂乱，却不容易引起玄字堂的注意。路过一个卖符纸的摊位时，摊主突然用脚勾了勾他的裤腿，是个瞎眼老妪，面前摆着些泛黄的符纸，上面的朱砂都快掉光了。
“小哥买张平安符？” 老妪的声音沙哑，手里的竹杖在地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是韩铁山提过的散修暗号，“挡挡小人，避避晦气。”
顾聆风蹲下身，假装挑选符纸，低声问：“通宝阁和聚灵阁，哪个靠谱？”
老妪的竹杖又敲了敲地面：“通宝阁的王胖子，手里有玄字堂的令牌；聚灵阁的李掌柜，抽屉里藏着化灵散。” 她突然将一张符纸塞进顾聆风手里，“这是‘破妄符’，看东西准些。”
顾聆风刚要付钱，老妪却摇摇头：“算我欠韩铁山的。” 她的竹杖指向巷尾，“那里有个修罗盘的，或许能帮你。”
顾聆风谢过老妪，握着那张粗糙的符纸往巷尾走。刚拐过弯，就见一个瘸腿汉子正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些拆开的罗盘零件，其中一个破损的铜盘上，刻着与墨辰那个青铜罗盘相似的星纹。
“小哥修东西？” 汉子抬头，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眼神却很亮，“不管是寻灵盘还是传讯符，我赵老三都能修。”
顾聆风摸出从匪修储物袋里找到的残缺地图，铺在地上：“能看出这矿洞的位置吗？”
赵老三的目光落在 “血衣帮驻点” 那行朱砂字上，突然吹了声口哨：“小哥胆子不小，敢惹血衣帮？” 他从怀里摸出个放大镜，镜片上刻着细密的符文，“这地图是用‘隐灵墨’画的，得用灵火烤才能显全。”
顾聆风摸出火折子，刚要点燃，就被赵老三按住手：“坊市禁明火，用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莹白的石头，摩擦时竟发出柔和的白光，“月光石，不伤墨。”
白光扫过地图的瞬间，原本空白的地方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竟与青木门玉简里的星髓矿脉图隐隐相合。矿洞入口旁多了行小字：“通玄字堂秘道”。
“果然有关联。” 顾聆风心头一沉，刚要追问，就见赵老三突然将放大镜往怀里一塞，起身就想跑。
“别走！” 顾聆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却发现对方的袖子里空荡荡的，竟是只假臂！
“小哥饶命！” 赵老三扑通跪下，假臂 “哐当” 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星髓，“我只是个修罗盘的，玄字堂逼我画的地图，我不敢不从啊！”
顾聆风盯着那半块星髓，颜色暗沉，与匪修丹田的矿核一模一样：“他们让你画地图做什么？”
“找…… 找能承载星髓的容器。” 赵老三的声音发颤，“血衣帮的人都是试验品，活下来的就成了矿奴……” 他突然指向聚灵阁的方向，“李掌柜每旬都往矿洞送一次药，说是补身体，其实是……”
话没说完，就见一道绿光从巷来，精准地穿透了赵老三的咽喉。他瞪大了眼睛，手指着顾聆风身后，嘴里涌出黑血，很快没了声息。
顾聆风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青袍修士正站在巷口，手里的弩箭还冒着青烟，腰间的玄字令牌在暮色中闪着冷光。
“玄字堂办事，闲人回避。” 修士冷笑一声，弩箭再次上弦，绿光瞄准了顾聆风的眉心，“把地图交出来，留你全尸。”
顾聆风迅速将地图塞进怀里，同时摸出老妪给的破妄符。符纸在掌心燃烧的瞬间，他看清了修士脚下的阴影 ， 那里蹲着个模糊的傀儡影子，正随着修士的动作微微晃动。
“又是傀儡术。” 顾聆风握紧铁剑，《裂空剑诀》的剑意悄然凝聚，“你们到底要多少人命才够？”
修士的弩箭己经射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顾聆风侧身躲过，剑鞘扫向修士的手腕，却在接触的刹那突然顿住， 对方的皮肤下竟传来齿轮转动的 “咔嗒” 声。
“是机关人！” 顾聆风迅速后跳，看着修士的脸在灵雾中渐渐开裂，露出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头颅，“玄字堂连坊市的护卫都换成傀儡了？”
机关人没有废话，只是机械地举起弩箭。顾聆风知道不能久留，转身撞进旁边的杂物堆，借着木箱的掩护施展 “虚实之体”，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巷尾。
身后传来弩箭射穿木箱的脆响，顾聆风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坊市深处跑。手里的青蚨钱在奔跑中叮当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原以为坊市是避风港，却没想到这里早己是玄字堂的狩猎场。
跑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顾聆风靠在墙上喘气，摸出那张破妄符的灰烬。老妪和赵老三的话在脑海中交织，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清晰：玄字堂不仅在培育活星髓，更在整个坊市布下了天罗地网，而像他这样的外来修士，不过是待价而沽的猎物。
“必须尽快找到墨辰和柳月儿。” 顾聆风攥紧拳头，掌心的青蚨钱硌得生疼。他看着远处聚灵阁的灯光，那里依旧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那光鲜的外表下，藏着多少吞噬灵根的阴谋。
夜幕彻底降临，落枫坊市的灯笼次第亮起，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顾聆风整理好衣襟，将铁剑藏得更深，混入熙攘的人流中。他知道，从踏入这座坊市开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而他手里的这点青蚨钱，连这场博弈的入场费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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