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风推开37号院的门时，赵寒正蹲在药碾前捣药，铜碾子与青石盆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听到动静，赵寒猛地回头，药杵“哐当”掉在地上。
“你总算回来了！”
他扑过来想扶，看到顾聆风染血的衣袍又猛地顿住，“肩伤加重了？裂风隼……”
“死了。”
顾聆风将装着月影藤的玉盒放在石桌上，解下腰间的布包，里面的隼羽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这东西能炼器吗？”
赵寒的眼睛瞬间亮了，小心翼翼地捏起根尾羽：“裂风隼的飞羽！尤其是这根带火星的，是炼制风行靴的绝佳材料！”他突然又皱起眉，“但这羽毛里有怨气，怕是不好处理。”
“怨气？”
顾聆风指尖拂过羽根，虚实之体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是护崽的母隼，死前挣扎得厉害。”
赵寒摸出个陶瓶，倒出些乳白色的药液：“用凝神草汁泡泡或许能压下去。”他看着顾聆风肿得老高的肩膀，“先处理伤口，你这伤再拖，怕是要影响灵力运转。”
顾聆风没动，目光落在墙角那堆废弃的法器碎片上，是上次药园混战中捡回来的，大多是被蚀灵砂腐蚀的残件。他突然抓起块扭曲的铁片：“借你的药炉用用。”
“你要现在炼器？”
赵寒惊得首瞪眼，“你肩伤……”
“《星步》缺双趁手的靴子。”
顾聆风将隼羽扔进药液里，拿起离火剑劈开铁片，“外门的制式靴太重，跟不上身法。”
赵寒看着他利落的动作，突然叹了口气：“我去烧火。”他往药炉里添了几块火晶，“这炉子是最低阶的，温度怕是不够熔隼羽......”
“够了。”
顾聆风的灵力注入离火剑，剑尖顿时腾起三寸金焰，“韩前辈的剑谱里，有种‘以灵引火’的法子，不用地火也能锻器。”
铁片在金焰中渐渐泛红。顾聆风左手按在石桌上，借着右臂发力，离火剑如刻刀般在铁坯上游走。他的动作不算娴熟，却异常精准，每一次劈砍都落在碎片的应力点上，扭曲的废铁渐渐展成薄片。
“你什么时候学的炼器？”
赵寒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扇火。
“韩前辈的玉简里有图谱。”
顾聆风的额角渗出冷汗，肩伤的疼痛顺着手臂蔓延，“说是虚灵道种能感知材料的脉络，适合修补残器。”
说话间，他将浸过凝神草汁的隼羽铺在铁片上，金焰突然转弱，化作丝丝缕缕的火线，顺着羽管缠绕而上。奇异的是，那些原本桀骜的隼羽，在他的灵力牵引下竟渐渐舒展，尾端的火星与金焰融为一体，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赵寒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羽根：“怨气没散！你看那黑气……”
顾聆风早就察觉到了。药液只能压制表面的戾气，藏在羽髓里的怨念，正随着温度升高而躁动。他的虚实之体突然发烫，星髓核心传来阵阵共鸣，仿佛在与那股怨念对抗。
“没办法了。”
顾聆风猛地加大灵力输出，离火剑的金光将靴坯整个裹住，“只能强行融合，让它认主。”
金焰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唳鸣，像是裂风隼临死前的哀嚎。赵寒被震得后退半步，撞翻了药篓：“这是……器灵要成型？不对，是怨念在反噬！”
顾聆风的脸色白了几分，左手死死按住桌沿，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无数纷乱的念头钻进识海，有护崽的急切，有被剑刺穿翅膀的剧痛，还有坠崖时的不甘。这些怨念像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灵力，试图阻止靴子成型。
“给我定！”
他低喝一声，《虚灵引》的口诀在识海炸开。虚实之体的银芒顺着手臂涌入靴坯，那些躁动的怨念突然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金焰渐渐平息时，一双黑色短靴躺在石桌上。靴面嵌着七根隼羽，尾端的火星还在微微跳动，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顾聆风拿起靴子的瞬间，肩伤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眼前竟闪过裂风隼坠崖的画面。
“怎么样？”
赵寒紧张地搓手，“能穿吗？”
顾聆风套上短靴，脚尖轻点的刹那，身影突然在院门口出现，又瞬间回到原地，《星步》的速度竟快了三成。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莫名升起的烦躁，像是有股暴戾的情绪在冲撞。
“快是快了……”
他皱着眉脱靴，靴底的符文还在隐隐发光，“这怨念会影响心神。”
赵寒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用月影藤的汁液泡一泡！”他抓过装着玉盒的月影藤，“这草能安神，说不定能中和怨念。”
药液浸泡的过程中，顾聆风一首在琢磨韩铁山的炼器心得。玉简里说“器随主人，心不正则器邪”，难道是自己对裂风隼的杀意太重，才让怨念有机可乘？
“对了，”赵寒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玉简，“你走后，玄字堂的人来过，说周师兄在悔过崖受罚时，供出你偷了古墓的星图。”
顾聆风的指尖猛地收紧，药液溅出几滴：“他倒是会倒打一耙。”
“更奇怪的是，”赵寒压低声音，“内门执法队没来抓人，反而有人偷偷送了这东西。”他递过个巴掌大的铜炉，炉底刻着“百工阁”三个字，“说是墨辰师兄托人转交的。”
顾聆风抚摸着铜炉的纹路，突然想起丙字库的天工图谱。墨辰在百工阁长大，对这些器物的门道比谁都清楚。这铜炉绝不止是炼丹那么简单。
“他还说什么了？”
“只说让你小心周衍的余党。”
赵寒的声音发颤，“听说周衍的爹在长老会很有分量，这次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顾聆风望着丙字库的方向，离火剑在鞘中轻轻震颤。风行靴的怨念提醒着他，力量的代价往往比想象中更沉重。但他没有退路，周衍背后的玄字堂，丙字库的天工图谱，还有黑风谷青铜棺的秘密，都像无形的线缠着他。
“明天去趟材料坊。”
他将泡好的靴子收好，“得再找些封灵玉，或许能做个镇压怨念的符牌。”
赵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药汁滴在两人手背上：“顾师兄，你真要和玄字堂硬拼？”
顾聆风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落在院外的银杏树上。那里的叶片不知何时落了大半，露出藏在枝头的鸟窝，像极了裂风隼在千丈崖的巢穴。
“不是硬拼。”
他拿起离火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清算。”
夜风穿过院子时，泡在药液里的靴子突然闪过道灰影，像是裂风隼的魂灵在盘旋。顾聆风的眼神沉了沉，看来这风行靴带来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知道，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有握紧手中的剑，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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