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风的剑锋在触到黑色肉块的刹那，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场凝滞。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触须如潮水般涌来，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方才为掩护墨辰撤退，他强行催动了尚未完全掌握的虚实之力，此刻丹田正隐隐作痛。
“放弃吧。”
黑色肉块己凝聚出清晰的人形轮廓，青铜色的皮肤下可见齿轮转动，“你的虚实之体确实罕见，但现在的你，连掌控自身灵力都做不到。”
顾聆风突然将剑反手插入地面，双手结印：“韩前辈说过，真正的阵法，从来不靠蛮力。”他指尖溢出的灵力并非攻击那团肉块，而是顺着炼星阵的纹路逆流而上，“你用百工阁的锁灵扣改造阵眼，却忘了最基础的‘反哺’之理。”
黑色人形猛地转头，看向阵眼中央：“你在干什么？”
“让它记得自己是谁。”
顾聆风的声音带着喘息，额角渗出的汗珠滴落在青铜阵盘上，竟泛起淡淡的金光。那些原本吞噬灵力的血色纹路，在金光中竟微微颤抖，像是遇到了同源之物。
“不可能...”
黑色人形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这是百工阁的‘源初金液’，你怎么会有...”
“矿洞。”
顾聆风简洁地回答，同时加重了灵力输出，“韩前辈断剑里封存的，不止是剑气。”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矿洞深处，那柄断裂的铁剑在星髓腐蚀下爆出的金光，当时只当是护主灵光，此刻注入炼星阵，才明白那是百工阁独有的炼器母液。
随着源初金液的流淌，阵盘上的血色纹路开始褪色，露出下方古朴的青铜底色。那些底色上刻着的，竟是与百工阁典籍中记载的“天工纹”一模一样的图案。
“是祖阁的印记！”
墨辰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指向阵眼中央，“祖父说过，只有百工阁初代阁主的血脉，才能激活...”
他话音未落，炼星阵突然剧烈震颤，中央的地面缓缓下陷，露出一座通体由玄铁铸造的阁楼虚影。阁楼高三层，飞檐上挂着青铜铃铛，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的声音竟与墨辰机械义眼的频率隐隐共鸣。
黑色人形的轮廓开始扭曲：“不...祖阁怎么会...”
顾聆风趁机扶起墨辰，低声道：“这是阵法的核心幻境，还是真的建筑？”
“是投影。”
墨辰盯着阁楼大门上的匾额，眼中泛起泪光，“但与祖阁的本命灵牌同源。祖父临终前说，当年墨天工阁主羽化后，祖阁便沉入星海，只留投影在炼星阵中...”
“羽化？”
黑色人形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那群老顽固为了掩盖真相，连后人都骗！”
他猛地抬手，触须如利剑般刺向阁楼虚影。就在触须即将触及门板的刹那，阁楼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身影从门内缓步走出。
那是个身着青铜甲胄的老者，面容一半是血肉，一半是机械，左手握着一柄刻满星图的罗盘，右手却只剩森森白骨。他站在那里，未发一言，炼星阵的血色雾气便如退潮般散去。
“祖...祖师爷？”
墨辰的机械义眼骤然亮起，死死盯着老者胸前的徽章，那是百工阁初代阁主独有的“天工印”。
老者的目光落在黑色人形身上，声音如青铜相击：“墨尘，三百年了，你还是没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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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
老者抬手，露出机械手掌上的残缺纹路，“当年我以残躯封印星髓，不得己将灵识存入炼星阵，这具躯体，不过是执念所化。”
顾聆风突然想起第8章在矿洞发现的铜俑，那铜俑临终前刻下的“锁灵不锁心”五个字，此刻在脑海中骤然清晰，锁的是星髓的灵，不锁的，是墨天工的道心。
“铜俑是你留下的。”
顾聆风开口，语气带着肯定，“矿洞的星髓封印，也是你布下的。”
老者转头看他，血肉半边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韩铁山的传人，果然没让我失望。他断剑里的源初金液，本是留给能看透虚实的后人。”
“那铁老九的变异...”
“意外。”
老者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三百年前封印松动，星髓泄露污染了矿脉。那些矿工，不过是被波及的无辜者。”
黑色人形突然嘶吼：“无辜？！当年若不是百工阁那群老东西阻止我研究星髓，我早己...”
“早己变成被星髓吞噬的傀儡。”
老者打断他，机械手掌指向自己的青铜半身，“这就是代价。”
他胸前的星髓晶石突然亮起，与祖阁投影的光芒交织：“墨辰，你祖父临终前让你寻找的‘铜俑遗言’，其实是这个。”
随着他的话语，祖阁二层的窗户缓缓打开，里面悬浮着一卷玉简。顾聆风认出，那玉简的材质，竟与自己怀中那枚能感应法则碎片的玉简一模一样。
“是《天工开物》的总纲！”
墨辰失声惊呼，“传说中能炼制仙器的...”
“是枷锁。”
老者的声音沉了下去，“星髓来自域外，能吞噬法则却也会污染灵根。我耗尽心血写下总纲，不是为了炼制仙器，是为了找到彻底封印它的方法。”
黑色人形突然扑向那卷玉简：“谎言！有了它，我就能掌控星髓，成为真正的造物主！”
老者抬手，祖阁投影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黑色人形牢牢困住：“墨尘，你早己被星髓吞噬神智，今日，该了断了。”
顾聆风看着在光芒中挣扎的黑色人形，突然明白这是墨天工的两个执念在对决，一个是追求力量的疯狂，一个是守护传承的责任。
“顾兄。”
墨辰抓住他的衣袖，机械义眼的光芒忽明忽暗，“那卷玉简...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老者看向他们，血肉半边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虚实之体与械灵血脉，或许正是解开这三百年困局的钥匙。”他抬手一挥，那卷玉简化作一道流光，飞向顾聆风怀中，“带它走，让百工阁记起真正的传承。”
顾聆风接住玉简的瞬间，只觉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全是关于阵法与炼器的奥秘。而炼星阵中央的祖阁投影，正随着老者的身影一同渐渐透明。
“记住...”
老者最后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星髓不是机缘，是...”
他的话语消散在风中，祖阁投影彻底消失，只留下恢复清明的炼星阵，和那卷在顾聆风怀中微微发烫的玉简。
黑色人形己不见踪影，唯有阵眼中央，一枚黯淡的青铜齿轮静静躺在那里，齿轮上刻着的“墨”字，正缓缓褪去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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