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心的风带着铁锈味，顾聆风将最后一块星髓碎片踢入阵法残骸时，墨辰正用仅剩的左手擦拭机械义眼上的血污。那只原本闪烁红光的义眼此刻黯淡如死灰，暴露在外的机械臂零件还在微微抽搐，渗出的机油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义眼的核心齿轮断了七根。”
墨辰的声音有些发闷，他捡起一块扭曲的青铜碎片，“百工阁的‘续灵膏’也救不回来，看来以后得靠你当我的眼睛了。”
顾聆风刚想说些什么，怀中的玉简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撞动。他猛地按住衣襟，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这卷从祖阁投影中飞出的玉简，此刻竟在吸收残留在空气中的星髓黑气。
“怎么回事？”
墨辰警惕地撑起身体，“这玉简的材质...像是用‘星髓母石’混合‘虚灵玉’炼制的，寻常灵力根本无法驱动。”
顾聆风解开衣襟，露出那枚巴掌大的玉简。玉简表面原本古朴的纹路此刻亮起血红色的光，那些光芒顺着纹路游走，竟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更诡异的是，周围散落的星髓碎片正自动悬浮起来，如同受到磁石吸引般扑向玉简。
“它在吞噬星髓！”
墨辰失声惊呼，“这不符合器理，玉简是承载信息的法器，不是吞噬能量的邪物！”
顾聆风却注意到不同寻常的细节：那些被吞噬的星髓黑气在接触玉简的瞬间，就被表面的红光净化成了淡金色的光点，融入纹路之中。这过程与他用“虚实之体”炼化杂质时的景象惊人地相似。
“不是吞噬，是转化。”
顾聆风指尖轻轻触碰玉简，“你看这些光点，带着纯正的星辰之力，和韩前辈断剑里的源初金液同源。”
墨辰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是‘太初星力’！祖父笔记里说，这是开天辟地时残留的能量，能淬炼任何法器...但需要以修士的本源精血为引才能激活。”
他话音未落，玉简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两人逼得连连后退。顾聆风在后退的瞬间，清晰地看到玉简内部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法则符文，那些符文旋转着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正是炼星阵的完整版，只是比黑色人形操控的阵法多出了三百六十个从未见过的阵眼。
“是完整的炼星阵图！”
墨辰激动得声音发颤，“祖父花了一辈子都没补全的阵眼...它怎么会...”
白光中，玉简开始剧烈膨胀，原本坚硬的玉质表面渐渐变得柔软，像是融化的琉璃。那些被吸收的星髓黑气与太初星力在内部交织碰撞，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不对劲。”
顾聆风突然皱眉，“它吸收的星髓太多了，己经超过自身能承载的极限。”他能感觉到玉简内部的能量正在失控，那些法则符文的旋转越来越快，甚至开始互相冲撞，“再这样下去会爆开！”
墨辰急得团团转：“用‘锁灵符’？不行，会损伤里面的阵图...用你的虚实之力试试？或许能剥离多余的星髓。”
顾聆风没有犹豫，指尖凝聚起一缕淡灰色的气流，这是他最近才勉强掌控的“虚之力”，能暂时虚化物质。当气流触碰到玉简的瞬间，他突然感觉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无数星辰按照某种规律运转，星与星之间的轨迹正是炼星阵的纹路。而在这片星空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星髓母石，母石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正用刻刀在石上雕琢着什么。
“是墨天工！”
顾聆风心中巨震，这分明是三百年前的景象。
老者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雕刻的手微微一顿：“能看透虚实的小家伙...星髓是钥匙，也是枷锁...别让它...吞噬...”
后面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顾聆风的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发现玉简的膨胀己经停止，但表面的红光却越来越暗，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它在收缩！”
墨辰指着玉简，声音里带着绝望，“能量冲突太剧烈，它在自我毁灭！”
顾聆风突然想起韩铁山临终前的话：“万物有灵，法器亦然，需以心印之，而非力控之。”他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玉简上，同时放开了对“虚实之力”的控制。
这是一场豪赌，他任由自身的本源精血与虚实之力流入玉简，相当于将自己的部分灵识暴露给这个未知的法器。
精血接触玉简的瞬间，原本黯淡的红光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金芒。那些互相冲撞的法则符文在金光中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按照某种新的规律排列。玉简的形状也在发生变化，原本的长方体渐渐变得圆润，表面的棱角被磨平，最终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
光芒散去时，顾聆风和墨辰都愣住了。
躺在顾聆风手心的，是一个巴掌高的女童虚影。她有着银色的短发，黑曜石般的眼睛，身上穿着由星纹组成的迷你长裙，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正好奇地眨着眼睛打量西周。
“这...这是器灵？”
墨辰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器灵诞生至少需要万年温养，哪有这么快...”
女童虚影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奶声奶气地开口：“我...不是器灵...我是...星...瞳...”
她的声音软糯却带着金属般的回响，每说一个字，周围残留的星髓黑气就消散一分。顾聆风惊讶地发现，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想法，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识交流。
“你能听懂我在想什么？”
顾聆风在心里默问。
女童用力点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弯成月牙：“你...是...爹爹？”
顾聆风：“...”
墨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笑两声又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看来这小家伙把你的精血当成认主凭证了...不过‘星瞳’这名字不错，挺配她的眼睛。”
星瞳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拍着小手欢呼：“星瞳！我是星瞳！”
她飞到墨辰面前，好奇地戳了戳他的机械臂，“你的身体...一半是实...一半是虚...好奇怪。”
墨辰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能看出虚实？”
星瞳歪着脑袋：“嗯呀...就像阵法里的节点...实的地方有光...虚的地方有影...”
顾聆风心中一动，他让星瞳看向炼星阵的残骸：“能看出这阵法缺了什么吗？”
星瞳飞到半空转了一圈，小手指向阵眼中央：“缺了‘定星针’...还有...爷爷的刻刀...”她说着突然捂住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爷爷...是谁？”
墨辰和顾聆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器灵不仅诞生了灵智，还继承了部分墨天工的记忆碎片。
顾聆风轻轻抚摸星瞳的头顶，那里的触感温暖而真实，不像虚影：“你还能感觉到什么？”
星瞳闭上眼睛，小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好多...亮晶晶的碎片...在风里飘...它们在哭...”
顾聆风猛地看向墨辰，墨辰也瞬间明白过来，星瞳说的，是散落在天地间的“法则碎片”！
“顾兄...”
墨辰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可能...捡到宝了。”
星瞳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出无数细小的光点：“爹爹...它们好可怜...我们把它们捡起来好不好？”
顾聆风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器灵，又看了看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觉得未来的路似乎清晰了许多。他轻轻点头：“好，我们一起捡。”
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谷口时，谷心的炼星阵残骸上，一人、一残、一灵影正低声交谈着。没有人注意到，星瞳裙摆上的星纹，正与顾聆风手腕上“虚实之体”的印记缓缓共鸣，散发出只有彼此能看见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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