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瞳的银发散发出微光，照亮顾聆风掌心那道刚浮现的血痕。这道伤痕来得毫无征兆，就像有人用无形的刀片在他皮肉下划了一圈，此刻正渗出淡灰色的血珠，那是虚实之力紊乱的征兆。
“爹爹的手在哭。”
星瞳飞到顾聆风腕间，小手指着血痕边缘跳动的灰色气流，“是‘虚界裂隙’的味道，和祖阁投影里的气息一样。”
墨辰猛地按住顾聆风的肩膀，机械臂的残端在颤抖：“别运功！这是空间剥离的前兆！当年祖父研究虚界传送阵时，学徒们就是这样开始虚化的...”
他话音未落，谷心突然刮起旋转的黑风。风中隐约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哒声，那些原本散落的炼星阵残骸竟自动悬浮起来，在半空组成一道扭曲的门户。门户中央是翻滚的灰色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挣扎的人影。
“是墨天工的残魂！”
墨辰的声音变了调，“他没被星髓吞噬干净，而是躲进了虚实夹缝里！”
顾聆风握紧铁剑，却发现剑身正在变得透明。他体内的灵力像是遇到了漏斗，正顺着掌心的血痕往外倾泻，而那些倾泻的灵力一接触到黑风，就化作了门户里人影的一部分。
“放弃抵抗吧。”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户深处传来，正是墨天工的声音，却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的虚实之体，本就是我三百年前种下的种子。”
“胡说！”
顾聆风厉声反驳，同时将星瞳护在怀里，“韩前辈说过，我的体质是天生的！”
“天生？”
墨天工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凡人哪有天生能穿梭虚实的？你以为矿洞里的星髓暴动是意外？韩铁山救你，不过是在执行我留下的后手。”
顾聆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十岁那年在矿洞被星髓碎片划伤，当时明明该当场暴毙，却被路过的韩铁山救走。那时候韩铁山看他的眼神，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利用韩前辈！”
顾聆风的剑开始嗡鸣，“他为了封印星髓牺牲，你却...”
“牺牲？”
墨天工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不过是我选中的培养皿！那柄断剑里的源初金液，本就是用来催化你体质的养料！”
随着他的话语，门户里的灰色雾气突然暴涨，瞬间将顾聆风吞没。墨辰扑过去想抓住他的衣角，却只捞到一片虚无，顾聆风的身体己经有一半进入了虚界夹缝。
“顾兄！”
墨辰将青铜符牌掷向雾气，符牌在接触边界时爆发出金光，却只能勉强撕开一道缝隙，“用星瞳的力量！她能看透虚实节点！”
顾聆风在被完全吞噬的前一刻，将星瞳紧紧按在胸口：“找到他的真身！”
视野瞬间翻转。顾聆风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由破碎星辰组成的空间里，脚下是透明的琉璃地面，地面下能看到凡界的山川河流。而在这片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具半机械的躯体，正是墨天工的残躯，他的胸腔里嵌着半块星髓，星髓上连接着无数根银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竟拴着那些在雾气中挣扎的人影。
“欢迎来到我的猎场。”
墨天工的残躯缓缓转身，机械眼闪烁着红光，“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倍，足够我们好好聊聊‘传承’。”
顾聆风突然感觉右臂传来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臂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却流淌着和星髓一样的黑色液体。那些黑色液体顺着血管往上蔓延，所过之处，肌肉正在化作灰色雾气。
“这是‘虚界同化’。”
墨天工抬起机械臂，他的左臂同样是透明的，“三百年前我没能完成的转化，就由你来完成吧。等你的躯体完全虚化，就能成为连接两界的桥梁。”
“你要干什么？”
顾聆风试图用灵力逼退黑气，却发现越是运功，虚化的速度越快。
“很简单。”
墨天工指向脚下的琉璃地面，“凡界的灵力正在枯竭，而虚界有无尽的能量。只要打通这条通道，我就能用星髓母石净化虚界能量，让百工阁成为横跨两界的霸主。”
“你会毁掉凡界的！”
顾聆风突然明白过来，“虚界能量会吞噬物质，就像这些被同化的人影！”
“为了大道，牺牲在所难免。”
墨天工的机械臂突然伸长，化作一道银色丝线刺向顾聆风胸口，“交出星瞳，我可以让你成为新的界主。”
顾聆风侧身避开，却见丝线擦过的地方，空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他突然想起星瞳的话，猛地看向墨天工的机械腿，那里有一块闪烁的青铜护膝，护膝上的纹路与炼星阵的薄弱点完全一致。
“星瞳！攻击他的右膝！”
顾聆风将星瞳掷向半空，同时扑向墨天工的左侧，故意露出右臂的虚化部分。
星瞳虽然害怕，却还是张开小手。她裙角的星纹突然亮起，射出一道金色光束，精准命中墨天工的青铜护膝。护膝应声碎裂，露出里面转动的齿轮，那些齿轮上竟刻着与顾聆风掌心血痕相同的纹路。
“找死！”
墨天工怒吼着转向星瞳，机械臂上的丝线瞬间织成大网。
就在这一刹那，顾聆风扑到了墨天工左侧。他没有攻击，反而将右臂的虚化部分狠狠按在墨天工的机械臂上，那里正是星髓母石所在的位置。
“你疯了！”
墨天工试图挣脱，却发现两人的虚化部分竟粘在了一起。顾聆风体内的灰色气流与他胸腔里的星髓产生了共鸣，就像两滴相融的水。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顾聆风的声音带着剧痛的颤抖，“你需要我的体质来中和星髓的反噬。”
他能感觉到墨天工的记忆正顺着接触点涌入脑海：三百年前墨天工被星髓吞噬时，确实将一缕残魂藏进了虚实夹缝，却发现那里的能量会不断侵蚀神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拥有虚实之体的人，用对方的血肉来温养残魂。
“你以为这样就能同归于尽？”
墨天工的躯体开始闪烁，“我早己将核心意识转移到星髓母石里，这具残躯不过是个幌子。”
顾聆风突然笑了。他看着自己正在快速虚化的右臂，又看了看星瞳射出的金色光束，那光束里，分明混着墨辰从外界掷来的青铜符牌。
“我不需要毁掉你。”
顾聆风猛地抽回手臂，同时将星瞳塞进怀里，“我只需要让你留在这。”
他体内的虚实之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不是向外攻击，而是向内收缩。那些涌入体内的墨天工残魂，瞬间被压缩成一道灰色气流，顺着掌心的血痕逼回了墨天工的残躯。
“不—！”墨天工发出绝望的嘶吼。
顾聆风转身冲向那道正在关闭的门户，身后传来残躯爆裂的巨响。他能感觉到右臂的虚化己经蔓延到肘部，那里的血肉正在化作星砂，每一粒星砂里都能看到挣扎的人影。
“爹爹的手在掉星星。”
星瞳抓着顾聆风的衣襟，小脸上满是泪水，“我们快逃吧，这里的星星都在吃人。”
顾聆风没有回头。他用仅剩的左臂抱着星瞳，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冲出了门户。在身体完全离开虚界夹缝的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墨天工的残躯正在化作无数银色丝线，将那些挣扎的人影紧紧缠绕，而门户中央，一块破碎的星髓母石正在闪烁，石上刻着的“天工”二字，正在缓缓褪色。
当顾聆风跌回谷心的青石板上时，右臂的虚化己经停止在肘部。那里不再是血肉，而是半透明的晶体，晶体里能看到流动的灰色气流，就像封存了一片小小的虚界。
“成功了...”
墨辰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青铜符牌掉在地上，“你把他困在了夹缝里，至少能困住百年。”
顾聆风看着自己的右臂，突然发现晶体表面正浮现出与星瞳裙摆相同的星纹。那些星纹一闪而逝，却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虚界的气息，并没有真正消失。
“墨天工说的...”
顾聆风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的体质真是他创造的？”
墨辰捡起青铜符牌，突然指向符牌背面刻着的小字：“这是祖父的笔迹。‘虚实之体，应劫而生，非人造，乃天选’。”
顾聆风抬头看向天边的晨雾，那里正有一缕灰色的气流在盘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等待。他握紧半透明的右臂，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虚实之间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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