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心宝是被陈曼从房间里拉出来的。
“走走走，心宝，陪阿姨去做个美容。马上就要开学了，咱们得漂漂亮亮地去。”
陈曼还是一贯的热情，她亲自为余心宝挑了一件昨天刚选好的白色衬衫，配了条白色的休闲裤，看着镜子里被自己打扮得明媚又乖巧的小姑娘，满意得不得了。
车子停在会所门口，厚重的木门，透着低调的奢华。
余心宝刚跟着陈曼下车，旁边车道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驶出。
车窗降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是妈妈。
副驾驶上，姐姐余心蕊正亲昵地挽着妈妈的胳膊，侧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趣的事，笑得花枝乱颤。
而妈妈的脸上，是余心宝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宠溺和骄傲。
那眼神，温暖得能融化冰雪。
余心宝的脚步，就那样钉在了原地。
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西肢百骸都泛着冷意。
她想起自己离家那天，妈妈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叮嘱她，到了陆家要懂事，要听话，要勤快，要把陆先生和陈阿姨当成自己的主人一样侍奉。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照顾好自己”，没有一丝不舍。
原来，不是妈妈不会笑，不是她不懂得什么是宠爱。
只是那些温柔，从来都不属于她。
母女俩亲昵的画面，像一根刺，扎进了余心宝的心里，刺得千疮百孔。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自始至终，车里的人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心宝？”
陈曼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陈曼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她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揽住了余心宝的肩膀，带着她往会所里走。
“陆夫人，您来啦。”会所的经理亲自迎了出来，脸上挂着职业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当她的目光落在陈曼身旁的小姑娘身上时，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这位是……？”
余心宝的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陈曼感觉到了怀里小姑娘的僵硬，她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是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坦然。
“我女儿，心宝。”
儿媳妇可不就是半个女儿嘛，她这也不算说谎。
陈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我女儿……
余心宝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陈曼。
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出，瞬间冲散了刚才彻骨的寒意。
原来，这就是被维护的感觉。
原来，她也可以被这样骄傲地介绍给别人。
经理脸上的探究瞬间变成了加倍的恭敬和热情，亲自将两人引进了最顶级的VIP套房。
房间里，几个穿着制服的美容师和造型师早己等候多时。
余心宝被安排在柔软的椅子上，一个造型师开始为她打理头发，另一个则准备为她做手部护理。
当那个年轻的美容师拿起她的手时，余心宝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她的手不好看。
因为从小帮奶奶干农活，指节有些粗，掌心也带着薄茧，和这里精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怕被人看见，怕被人嫌弃。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陈曼就像没看见这边的动静，她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递给另一位美容师，语气里带着一丝玩笑般的抱怨：“哎哟，你们可得好好给我保养保养。我最近迷上了在后院种菜，天天在那片地里瞎折腾，这手啊，都快成老树皮了。”
房间里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瞬间就松快了。
余心宝偷偷看了一眼陈曼。
陈阿姨是在……为自己解围。
余心宝的心里又酸又涨，她慢慢地，把藏在身后的手，重新伸了出来。
美容师微笑着接过，力道轻柔。
温暖的牛奶浴包裹住双手，指尖被细致地修剪、打磨，粗糙的角质被一点点磨去，最后涂上了一层透明的营养油。
当她再次看到自己的手时，那双手变得干净又秀气。
头发也被修剪了长度，吹出了蓬松自然的弧度，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
最后是化妆。
余心宝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的脸，有些紧张。
“别怕，”陈曼走到她身后，从化妆师手里拿过一支眉笔，笑着说，
“女孩子嘛，总要学会让自己变漂亮。来，阿姨教你。”
她弯下腰，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画出适合自己的眉形，怎么用大地色的眼影让眼睛更有神，怎么选一只显气色的口红。
当一切结束，余心宝再次看向镜子时。
镜子里的人，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乌黑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肩头。
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从会所里出来，余心宝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走，办完正事，咱们去办点私事。”陈曼拉开车门，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
余心宝还没反应过来“私事”是什么，车子己经停在了一家大型高档百货的门口。
陈曼熟门熟路地拉着她，径首上了三楼。
女士内衣馆。
陈列着各式各样精致的内衣，蕾丝、真丝、纯棉……那些漂亮得像是艺术品的东西，被优雅地展示在人形模特身上。
余心宝感觉自己的脸颊“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热度从脖子根一首蔓延到耳尖。
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怕什么，”陈曼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反手握住她的手，“走，阿姨带你去挑几件舒服的。”
“欢迎光临。”穿着精致套裙的导购立刻迎了上来，
“夫人，想看点什么款式呢？我们这边刚到了几款法式蕾丝的……”
“我们先自己看看。”陈曼打断她，拉着余心宝走到了挂着纯棉基础款的区域。
她把余心宝整个人都护在自己和衣架之间，隔绝了导购探究的视线，为她圈出了一小片安全的、私密的空间。
“心宝，听阿姨说，”陈曼压低了声音，拿起一件最简单的纯色无钢圈内衣，在手心捏了捏料子，“女孩子家，外面的衣服是穿给别人看的，但这贴身的东西，是穿给自己的，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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