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什么好不好看，性不性感，都得排在后头。第一要紧的，就是舒服。”
余心宝低着头，脸烫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只能看到陈曼拿着那件内衣的手。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买一件内衣，还有这么多讲究。
在她的记忆里，奶奶只是在镇上的小商品市场，花两块钱，给她买回两件最廉价的内衣，能穿就行。
至于合不合身，舒不舒服，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妈妈……妈妈更是从来没管过她这些。
“你看这个料子，要选这种纯棉的，透气，对皮肤好。”陈曼像个最耐心的老师，细细地教她，
“还有这肩带，不能太细，不然勒得肩膀疼。这后头的搭扣，要试试松紧，不能太紧，不然喘不过气……”
她说着，又拿起另一件，指给余心宝看：“你还在长身体，最好不要穿带钢圈的，会压迫到，对发育不好。”
余心宝听得一愣一愣的。
认真地吸收这些陌生的知识。
原来，这些最私密的事情，也可以被这样坦然地、温柔地教导。
“来，试试这个尺码。”陈曼根据目测，替她挑了一个码数，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怀里，
“去试试，不试不知道合不合身。”
余心宝抱着那件柔软的内衣，像是抱着一块烫手的山芋，站在试衣间门口，迟迟不敢动。
“去吧，阿姨在外面等你。”陈曼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推进了试衣间，然后转身，自己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着，姿态闲适，完全把空间留给了她。
试衣间里，余心宝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通红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才笨拙地换上了那件新的内衣。
不勒，不空，不压迫。
她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没褪，眼神却亮晶晶的。
陈曼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是选对了。
“怎么样？舒服吧？”
余心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个尺码，各种颜色，先来半打。”陈曼大手一挥，对旁边等候多时的导购说。
就在这时，陈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哎哟，差点把正事忘了！”她转头，对导购说，“你们这儿有没有专业的运动内衣？就是那种承托力好，吸汗透气，适合高强度运动穿的。”
导购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夫人您稍等。”
陈曼又转回头，对一脸茫然的余心宝解释：“你马上就要大学军训了，一站就是一天，还要跑步，穿普通的内衣怎么行？又闷又热，跑起来还难受，非得磨破皮不可。得穿专业的运动内衣才行。”
军训……
她自己都还没考虑到的事情，陈阿姨却己经替她想到了。
想到了她在烈日下会流汗，想到了她跑步时会不舒服，想到了她可能会被磨破的皮肤。
那份关怀，细致到了每一个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
很快，导购就拿来了几款不同强度的运动内衣。
陈曼拿在手里仔细研究，捏捏面料，拉拉弹力，最后挑了两款包裹性最好的。
“这两个，也拿去试试。”
从百货公司出来的时候，余心宝手里提着好几个购物袋。
袋子不重，她却觉得沉甸甸的。
里面装着的，不只是几件崭新的、舒适的贴身衣物。
更是一种她从未拥有过的，被当成一个独立的女孩子，被细致入微地爱护着、珍视着的感觉。
这份爱，又重又暖，沉甸甸地坠在她的心上，填满了那些空洞不安的角落。
回到陆家别墅，陈曼换了身家居服，拉着余心宝的手就往后院走。
“走，心宝，我们去菜地里摘几个黄瓜，今晚让厨房添一道拍黄瓜，清爽开胃。”
后院那片被竹篱笆围起来的小菜地，在傍晚的微风里，显得生机勃勃。
绿油油的黄瓜藤上，坠着几根顶花带刺的青翠黄瓜。
余心宝看着那熟悉的场景，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阿姨，这个我会做。”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家里，主动说出自己“会”做什么。
“是吗？”陈曼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的惊喜不加掩饰，
“那敢情好！今晚阿姨可要尝尝我们心宝的手艺了！我跟你说，我可爱吃这个菜了。”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摘下两根最嫩的黄瓜，递给余心宝。
余心宝抱着那两根还带着田间温度的黄瓜，心里有些恍惚，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你们也喜欢吃拍黄瓜……”
“哟，”陈曼被她这认真的小模样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傻孩子，那你以为我们整天都吃什么？”
余心宝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心里的想法：“就……鲍鱼、鱼翅、燕窝什么的……电视里都这么演。”
陈曼笑得更厉害了，她伸出手，亲昵地刮了一下余心宝的鼻子。
“我的傻姑娘，那些东西，真要天天吃，再好的肠胃也受不了。任何人，都得吃五谷杂粮，都离不开这人间烟火气，知道吗？”
晚饭时，餐桌的正中间，放着一盘凉拌拍黄瓜。
翠绿的黄瓜块，被拍出了好看的裂纹，红色的干辣椒段和白色的蒜末点缀其间，淋上了酱色的料汁，散发着一股酸爽的香气。
此刻，余心宝坐在餐桌旁，后背挺得笔首，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一遍遍地瞟向那盘她亲手做的菜。
陈曼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笑着：“都动筷子呀，别看着我。”
余心宝的心，悄悄地沉了下去。
是不好吃吗？
是她做的味道太家常，不合阿姨的口味？
她正胡思乱想着，坐在主位的陆凛，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黄瓜。
余心宝的呼吸都停了半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凛将黄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然后，他抬起眼，对候在一旁的秀姐说：“今晚的黄瓜好吃。”
余心宝低下头，用勺子小口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试图掩饰自己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她的劳动，她的手艺，被别人肯定了。
这种感觉，比收到任何昂贵的礼物，比听到任何华丽的夸奖，都更能让她感到满足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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